顾家的小院里，那头三百斤的野猪己经被警卫员小李和几个炊事班的帮厨拖了进来，暂时安置在角落。
而客厅里，则是一片手忙脚乱的温情。
“哎哟，我的小乖乖，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
家里的保姆张妈，用毛巾浸了热水，小心翼翼地给念念擦着脸和手，眼圈红得像兔子。
顾振国则是亲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糕，一勺一勺地喂到念念嘴边。
这鸡蛋糕蒸得嫩滑无比，只放了少许的盐和香油，入口即化，满嘴都是纯粹的蛋香。
念念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像一只饿了许久的小猫，小嘴巴一张一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勺子，一口接一口，吃得又快又急。
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两个大人心里又是一阵阵地抽痛。
这孩子，在乡下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很快，一碗鸡蛋糕见了底。
念念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满足的光彩。
她看着眼前这个给她喂饭的老爷爷，小声地，又叫了一声：“爷……爷。”
“哎！爷爷在！”
顾振国的心都要被这软糯糯的一声给叫化了，他连忙又去厨房，给她端来了一杯温热的麦乳精。
这可是稀罕玩意儿，托了好些关系才弄到的。
客厅里暖意融融，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温馨。
而千里之外，西北戈壁深处的 732 基地，却是一片冰冷肃杀。
这里是国家“东风”项目的核心地之一，与世隔绝，信号屏蔽，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巨大的地下掩体内，灯火通明。
一排排亮着无数指示灯的大型计算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身穿白色研究服的顾远洲，正站在一块巨大的数据屏前，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他身形高瘦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邃而冷静，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对数据的极致追求。
“α角的参数再调整 0.03，重新进行压力模拟。”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没有一丝波澜。
“是，顾工！”
身边的研究员立刻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数据流如同瀑布一般在屏幕上刷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关系到项目的一个关键节点，成败在此一举。
就在模拟进入最关键的阶段时，刺耳的红色警报电话，突然响彻了整个主控室。
这是基地的最高级别通讯，意味着有来自最高层的、不可违抗的指令。
一名通讯兵快步跑过来，神情紧张地对顾远洲敬了个礼：“报告顾工！紧急专线，是……是顾老打来的！”
顾远洲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父亲知道他工作的保密条例，从不会在这个时候联系他，除非……
他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爸。”
“你个混账东西！还知道我是你爸！”电话那头，传来顾振国压抑着怒火的咆哮，“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你也必须给我立刻滚回来！立刻！马上！”
顾远洲被吼得有点懵。
他将听筒拿远了一些，冷静地分析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妈的身体……”
“你妈好得很！”顾振国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是你！是你女儿！你女儿回来了！”
女儿？
顾远洲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那颗被数据和公式填满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记忆库里调取关于“女儿”这个词条的信息。
哦，想起来了。
三年前，苏晚确实生过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取名叫……顾念。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常年待在基地，苏晚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甚至连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她不是在苏家吗？”顾远洲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讨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实验项目。
“苏家？！”顾振国在那头气得首拍桌子，“我回来再跟你算账！总之，你现在就给我滚回来！这是命令！”
说完，电话就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顾远洲举着听筒，沉默了片刻。
他无法理解父亲的怒火，也无法理解“女儿回来了”这句话里所蕴含的十万火急。
但在他的逻辑体系里，“命令”是需要被执行的。
他转过身，对一脸担忧的副手说：“模拟演算交给你们，数据随时向我汇报。”
“顾工，可是这……”
“执行命令。”
顾远洲丢下西个字，脱下白大褂，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主控室。
几个小时后，一辆蒙着厚厚尘土的军用吉普，在夜色中驶入了红星军区大院。
顾远洲推开车门，带着一身的戈壁风霜，快步走进了家门。
“爸，我回来了，到底……”
他的话，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客厅温暖的灯光下，他的父亲顾振国，正坐在沙发上。
而在父亲的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生物。
那是一个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干净旧衣服，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过澡。
她手里正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白面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正在储藏过冬粮食的小仓鼠。
许是听到了开门声，她抬起头，看了过来。
一张洗干净了的小脸，虽然还是蜡黄瘦弱，但五官却很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最纯粹的黑曜石，不含一丝杂质。
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一丝警惕，还有一丝茫然。
顾远洲的脚步，就这么定在了玄关处。
他的大脑，那颗能在一秒钟内处理数万个数据流的超级大脑，在这一刻，彻底乱码了。
他所有的逻辑，所有的公式，所有的科学认知，在看到眼前这个小小的“人类幼崽”时，都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
这是什么？
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振国看到儿子回来了，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但他还是压着火，站起身，指着沙发上那个正好奇地打量着顾远洲的念念，用一种无比复杂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远洲，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你女儿，念念。”
“从乡下回来，找你的。”
顾远洲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那张常年因为思考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那双永远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名为“震惊”和“宕机”的情绪。
女儿……
他的……女儿？
那个只存在于档案和记忆碎片里的名词，此刻，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会呼吸、会啃馒头的实体，就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
这……
这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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