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狭路相逢，王爷觉得我眼熟？
高顺公公来访后的几天，掖庭的气氛明显紧绷了许多。辛嬷嬷巡视的次数变多了，眼神也越发锐利，时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劳作的女人们身后，吓得众人噤若寒蝉。连晚上沈笑笑那个小圈子的“故事会”都不得不暂时中止，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就被抓住把柄。
沈笑笑表面上和其他人一样，更加沉默和顺从，但内心却如明镜一般。高顺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自己传递纸条的举动很可能己经暴露，至少引起了怀疑。现在她就像走在薄冰上，任何微小的失误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她必须更加小心，但同时，也不能坐以待毙。高顺的出现，虽然带来了危险，却也印证了一件事：她那条试图通往外界的“丝线”，似乎真的触碰到了什么。问题是，触碰到的究竟是机会，还是陷阱？
这天，一个意想不到的指令传来：宫中要筹备一场小型宴会，需要一批手脚麻利的罪奴临时去御花园的库房帮忙搬运和清洗宴饮器皿。辛嬷嬷点了包括沈笑笑在内的五六个人。
能离开掖庭，哪怕只是去御花园的库房，对沈笑笑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她可以借此观察宫禁路径，感受外界气息。她压下心中的激动，低眉顺眼地跟着队伍走出了那座压抑的院落。
御花园库房位于太液池畔，环境清幽。她们的活儿不算重，主要是将库房里存放的金银器皿、玉器瓷盘取出，用软布擦拭干净，再由专人检查后送往宴会场地。
沈笑笑负责擦拭一批精美的银质酒具。她做得格外仔细认真，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活计上，但眼角的余光却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来往的宫女太监，远处的亭台楼阁，甚至天空中飞过的鸟雀。
就在她将一件擦好的银壶放入锦盒时，库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恭敬的问候声：“参见靖王殿下。”
靖王？谢无咎？
沈笑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手中的动作也微微一顿。他怎么来了？这种筹备宴会的小事，绝不可能劳烦他亲自过问。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玄色的衣角出现在沈笑笑的视线余光里。那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冷冽气息，让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同干活的罪奴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几乎要跪伏下去。
谢无咎似乎只是路过，在库房门口停下，目光随意地扫过里面忙碌的景象。库房管事太监连忙上前，躬身汇报着什么。
沈笑笑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错觉。他看到她了吗？认出她了吗？
“都仔细些，这些都是御用之物，不容有失。”谢无咎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是，殿下放心，奴才一定严加督促。”管事太监连声应道。
谢无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似乎就要离开。沈笑笑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只是巧合。
然而，就在她以为危机解除时，谢无咎的脚步却在门口顿住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头，目光再次投向库房内，这一次，精准地落在了沈笑笑身上。
“你，”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抬起头来。”
库房里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到了沈笑笑身上。辛嬷嬷站在一旁，脸色微变，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沈笑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依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垂视地面，做出恭顺畏惧的样子：“奴婢在。”
雨落潇潇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谢无咎看着她，没有说话。那沉默的几秒钟，对沈笑笑来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审视和探究，像手术刀一样，仿佛要剥开她伪装的表皮，看清内里的真实。
“本王看你有些眼熟。”终于，谢无咎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可是前尚书沈巍之女，沈氏？”
他果然认出来了！而且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他想干什么？当众羞辱？还是另有所图？
沈笑笑头皮发麻，但脑子转得飞快。她不能否认，也否认不了。她只能顺着他的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悔恨：“罪女……正是沈氏。昔日愚昧，犯下大错，蒙王爷与陛下开恩，留得残命，在此悔过。”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完全是一副诚心悔过的罪奴模样。
谢无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墨玉般的眸子里深邃难辨。他自然看得出这女人此刻的惶恐多半是装出来的，但她这副伏低做小的姿态，倒是演得无可挑剔。
“嗯。”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并未从她身上移开，反而像是闲聊般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掖庭清苦，近日天气转凉，活儿可还做得惯？”
这话问得极其突兀，甚至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关切”，让库房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那管事太监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沈笑笑心中警铃大作。这绝不是关心！这是试探！他在试探她的反应，试探她是否安分，或者……是否与近日宫外流传的“笑先生”有关？
她立刻以头触地，更加“惶恐”地答道：“回王爷，掖庭虽苦，却是陛下与王爷给罪女的悔过之地。罪女每日尽心劳作，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求能洗刷罪孽，报答天恩万一。”
她绝口不提辛苦，只强调悔过和感恩，回答得滴水不漏。
谢无咎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知道悔过便好。”他淡淡说道，终于移开了目光，仿佛对她失去了兴趣，转身对管事太监吩咐道，“宴会之事，不得有误。”
说完，他便带着随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库房，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的花木之中。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随之散去，库房里的众人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纷纷暗地里松了口气，但看向沈笑笑的目光却变得更加复杂，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疏远和敬畏——能被靖王殿下单独问话（哪怕是这种意味不明的话）的罪奴，总让人觉得不简单。
辛嬷嬷脸色变幻，最终只是冷冷地瞪了沈笑笑一眼，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
沈笑笑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拿起软布，继续擦拭银器。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布满冷汗，内心却波涛汹涌。
谢无咎这次突如其来的“偶遇”和问话，绝非偶然。他是在敲打她，警告她，他一首在看着她。同时，他也在观察，在评估。
他那句关于“活儿可还做得惯”的问话，更像是一种暗示：他知道她在掖庭的一举一动，甚至可能……己经将她和“笑先生”联系了起来？
只是，他为何没有当场发作？是证据不足，还是……他也在等待，想看看她这条小鱼，最终能引出什么样的大鱼？
沈笑笑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的计划，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某个人的注视之下。而她，就像一只自以为聪明的猎物，在猎人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布设着幼稚的陷阱。
前途，似乎更加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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