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够了？」
陆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倚着门框，白T恤领口沾着点面粉，手里捏着张揉皱的晨报。社会版头条的照片上，李姓男子的脸被红圈圈住，旁边印着缴获文物的清单，商周青铜鼎三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许眠猛地回头，手背擦着嘴：「你早就知道？」
陆骁没回答，把报纸扔在操作台上。报纸边缘露出半截笔记本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几个潦草的名字，李某的名字被画了个圈，旁边打了个问号。
「这是什么？」许眠的声音发颤。
「客人登记本。」陆骁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后点开相册，「昨天他摸过你的刻刀，我拍了照片。」
照片里，男人的手套指尖有处磨损，露出的皮肤有块月牙形的疤痕。许眠倒吸口冷气——昨天她给对方展示金文拓片时，对方的手指确实在刻刀上停顿了三秒。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啪嗒掉在手机屏幕上。
陆骁突然靠近，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后颈。他的指腹有层薄茧，着她耳后敏感的皮肤：「告诉你，你打算报警？还是拿着刻刀跟他拼命？」
许眠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想起自己昨天是怎么被对方几句话就唬住，又是怎么傻呵呵地展示自己的修复工具。如果对方当时起了歹心……
「以后见着戴露指手套的客人，绕着走。」陆骁抽了张纸巾塞进她手里，「还有，别随便给陌生人看你的工作台。」
他转身掀开煎饼铛的盖子，蓝幽幽的火苗窜起来，舔舐着锅底。油星子噼里啪啦炸响，混着面香飘进许眠的鼻子。
「他为什么要找我修复青铜器？」许眠捏着纸巾，指节泛白。
陆骁没回头，铁勺在面糊桶里搅动着：「你在暗网发的修复案例，露了手。」
许眠的心脏像被攥紧了。她想起三个月前为了接私活，在某个加密论坛上传过自己修复宋代瓷瓶的过程。当时觉得隔着网络很安全，现在看来，自己早就成了别人的猎物。
「那警察会不会来找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又开始打转。
陆骁把摊好的煎饼铲进纸袋，转身塞进她怀里：「加了双蛋。」
煎饼的热气透过纸袋传来，烫得许眠手指蜷缩。她抬头看见陆骁正在解围裙，金属搭扣碰撞发出轻响。
「我去趟派出所。」他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你今天别开门了。」
「你去干什么？」许眠抓住他的袖口，纹身贴蹭到他的手腕。
陆骁低头看了眼那只张牙舞爪的蝎子，眼神沉了沉：「送证据。」
门「咔哒」一声关上，留下许眠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店里。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煎饼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可许眠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张被揉皱的报纸。社会新闻旁边还有条娱乐八卦，标题写着《神秘富豪豪掷千万拍下战国青铜剑》。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黑色风衣，侧脸轮廓有些眼熟。
许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翻出昨天陆骁扔在柜台上的 receipts，那张买煎饼的小票背面，用铅笔写着串数字：7319。
这不是她的生日吗？
后厨的水龙头没关紧，水滴「嘀嗒嘀嗒」落在不锈钢盆里。许眠盯着那串数字，突然想起陆骁昨天给她递煎饼时，手指在她手背上敲了三下。
当时她以为是无意的触碰。
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在敲摩斯密码。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许眠猛地捂住嘴。她看着镜中那个戴着猫耳发箍、手腕贴着幼稚纹身贴的自己，突然觉得这个煎饼店，这个总是板着脸的摊主，还有那个被逮捕的文物走私犯……
一切都像个巨大的迷宫。而她，早就踩进了迷宫的入口。
手机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碰青铜器。」
许眠吓得手机差点脱手，指尖划过屏幕，却不小心点开了相册。最新的照片是陆骁的侧脸，背景是派出所的铁门。照片下面有行备注：「针吻，等我。」
针吻？
许眠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纹身贴上。那只蝎子的尾巴，尖尖的像根针。
她突然想起陆骁第一次见她时，盯着她手腕说了句：「纹身不错，就是针脚太乱。」
当时她以为是嘲讽。
现在才明白，那是提醒。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刺眼，许眠拉上卷帘门，把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工作台的抽屉里，那枚李姓男子留下的青铜碎片正在反光，上面刻着的金文像某种诅咒，缠绕着她的呼吸。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您尾号2333的储蓄卡收到转账100000元，余额100568.79元。」
转账附言写着：「加蛋钱。」
许眠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她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这个摊煎饼的男人，这个在她被混混欺负时一平底锅拍晕对方的男人，这个随手就能拿出十万块当「加蛋钱」的男人……
他到底是谁？
抽屉里的青铜碎片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动。许眠屏住呼吸，慢慢拉开抽屉——碎片背面，粘着片极小的芯片，正在闪着红光。
原来如此。
陆骁不是去送证据的。
他是去引蛇出洞的。
而她这只「哭包」，就是那个诱饵。
许眠拿起那枚青铜碎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她想起陆骁临走时的眼神，想起他揉乱自己头发时说的那句「别怕」，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原来有些保护，从来都不需要说出口。
她打开陆骁留下的笔记本，在李某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叉，然后翻到新的一页，写下三个字：
「等你回。」
窗外传来警笛声，这次是越来越远了。许眠把笔记本锁进保险柜，转身打开了煎饼铛的开关。蓝幽幽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像极了陆骁眼底藏不住的温柔。
今天的面糊，要多加点糖。
毕竟，某人最喜欢吃甜的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X6N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