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吊灯的光洒在紫檀木展台上，那柄战国青铜剑静静躺着。
剑鞘上镶嵌的绿松石泛着贼光。
许眠攥紧了裙摆。
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三天前刚修复过同款剑鞘。
真剑的绿松石该是哑光的，像蒙着层千年的土灰。
这柄倒好，亮得能照见人影。
“战国青铜剑‘逐鹿’，起拍价八十万。”拍卖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嗡嗡作响。
前排举牌的人不少。
许眠看见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老外，手指在号牌上敲得飞快。
是上次想买假玉佩的那个。
她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撞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小心。”低沉的男声贴着耳朵响起。
许眠猛地回头。
陆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黑色长风衣扫过她的脚踝，带着股冷冽的松木香气。
他今天没穿煎饼摊的油腻围裙。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倒像个斯文败类。
“你怎么来了？”许眠压低声音，“煎饼摊不管了？”
陆骁没说话，只是朝展台抬了抬下巴。
聚光灯突然打在“逐鹿”剑上。
剑身被抽出的瞬间，许眠听见后排有人倒抽冷气。
“这包浆！绝了！”
“看剑柄的蟠螭纹，绝对是战国工艺！”
专家席上，白胡子老头己经开始点头。
就是上次鉴定错玉佩那个。
许眠心里冷笑。
她故意往前挤了挤，高跟鞋在地毯上崴了一下。
“哎呀！”
身体朝展台扑过去的瞬间，她的指甲擦过剑身。
指尖传来的触感不对。
太滑了。
真剑历经千年氧化，表面会有细微的凹凸感。
这柄……像是刚用砂纸打磨过。
“小姑娘！”白胡子专家猛地站起来，拐杖笃笃敲地，“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弄坏了赔得起吗？”
许眠站稳脚跟，指尖在牛仔裤上蹭了蹭。
指甲缝里沾着点青铜锈。
是亮黄色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
真锈应该是暗绿色，还带着点土腥味。
这锈粉……一股油漆味。
“对不起对不起。”许眠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我不是故意的……”
眼泪说来就来，吧嗒吧嗒掉在地毯上。
标准的哭包模式。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哪来的野丫头？”
“看着年纪不大，穿得倒挺时髦，纹身都露出来了。”
许眠攥紧拳头。
纹身怎么了？
修复文物的时候，这双手比那些专家的干净多了。
“我看她是故意的！”金丝眼镜老外突然开口，中文说得磕磕巴巴，“想破坏文物，阻止我们竞拍！”
白胡子专家立刻附和：“没错！保安呢？把她赶出去！”
两个穿黑西装的保安朝许眠走过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到陆骁的胸口。
后背贴上温热的体温，还有布料下坚实的肌肉。
“等等。”陆骁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许眠身前。
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这剑有问题。”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身。
白胡子专家跳脚：“你懂什么！我可是故宫博物院退休的研究员！”
陆骁没理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镊子。
镊尖挑起一点亮黄色的锈粉，在灯光下晃了晃。
“真锈遇酸会溶解。”他不知从哪摸出个小瓶子，往锈粉上滴了一滴液体。
滋滋——
白烟冒起来，带着股刺鼻的酸味。
锈粉变成了黑褐色。
全场哗然。
白胡子专家的脸瞬间惨白，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伸手就要去抓剑。
陆骁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还有更有趣的。”他轻笑一声，另一只手捏住剑柄，轻轻一旋。
咔嚓。
剑柄竟然被拧下来了。
空心的。
里面掉出张折叠的纸条。
陆骁展开纸条，念出声：“‘高仿逐鹿剑，成本价三千，糊弄老外专用。’”
戴金丝眼镜的老外脸都绿了。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白胡子专家：“你骗我！你说这是真的！”
“不是我……我也是被人骗了……”老头瘫坐在椅子上，汗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淌。
许眠看着陆骁的背影。
他站在那里，风衣被灯光镀上一层金边。
和平时在煎饼摊那个油腻腻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突然想起上次修玉佩的时候，陆骁随口说的那句“商周玉料里有铁元素”。
当时只觉得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现在看来……
“警察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会场后门涌进来几个穿警服的人。
带头的那个，许眠有点眼熟。
是上次处理混混砸店的张队长。
“谁报的警？”张队长扫了眼混乱的会场，目光落在陆骁身上时顿了顿，“陆先生？”
陆骁点点头，把手里的纸条递过去：“涉嫌文物诈骗，人证物证都在。”
白胡子专家突然尖叫起来：“不是我！是王老板让我做的！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五十万！”
“王老板是谁？”张队长追问。
“就是……就是主办方的负责人！”老头指着后台，“他刚才还在那！”
警察立刻往后台冲。
许眠看见陆骁悄悄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口袋。
是那个从剑柄上拧下来的零件。
“走了。”陆骁突然转身，拉起她的手腕。
风衣带起的风扫过她的脸颊。
许眠踉跄了两步，才跟上他的脚步。
走出拍卖会场的时候，天己经黑透了。
晚风带着凉意，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陆骁脱下风衣，披在她肩上。
松木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裹住了她。
“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许眠忍不住问。
陆骁脚步一顿，侧过头看她。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猜的。”他勾起嘴角，露出个玩味的笑，“毕竟，我家哭包都看出来了，我总不能比你差吧？”
许眠的脸腾地红了。
她把脸埋进风衣里，闻到股熟悉的葱油味。
原来他今天去摊过煎饼。
风衣口袋里硬硬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许眠偷偷摸出来一看。
是个用锡纸包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
两个煎蛋。
还热乎着。
“哭包加蛋，双倍快乐。”陆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戏谑，“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眠咬了一口煎蛋。
蛋黄流心，咸淡刚好。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自己对着那柄真“逐鹿”剑的照片发呆。
当时陆骁问她看什么，她没好气地说：“看你买不起的东西。”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记住了。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过。
许眠抬头看陆骁。
他正望着远处的路灯，侧脸的线条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煎饼摊主的身份背后，又是什么？
她咬着煎蛋，突然觉得。
这个战国青铜剑的阴谋，可能才刚刚开始。
而她和陆骁，好像己经被卷进去了。
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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