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福祥赵掌柜的来访，如同一石入水，在白石镇不大的商圈里漾开了涟漪。消息灵通的陈掌柜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他坐在陈记布庄后堂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姜家土豆丰收，惊动县衙，己然让他感到棘手；如今竞争对手瑞福祥又主动上门示好，更是让他如坐针毡。他感觉自己正一点点失去对局面的掌控，而这种失控感，源于那个他怎么也看不透的姜林氏！
“掌柜的，不能再任由姜家这么发展下去了！”心腹伙计在一旁煽风点火，“如今连县衙都高看他们一眼，瑞福祥也想来分杯羹。若真让他们两家勾连上，咱们陈记往后在这白石镇，还有什么脸面？”
陈掌柜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响：“我难道不知道？！可那老婆子滑不溜手，软硬不吃！派去的人连门都摸不清，原料也卡不住她，如今她粮食不缺，布也不愁卖，还能怎么办？！”
他焦躁地踱着步，山羊胡气得一翘一翘。硬的不行，软的无效，商业打压也被对方用“云葛缎”和优质细棉布破了局。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困兽，空有利爪，却无处施展。
“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那伙计压低声音，眼中闪着阴险的光，“姜家如今是风光，可也不是铁板一块。那嫁出去又跑回来的闺女姜秀娟，不就是个现成的窟窿？”
陈掌柜脚步一顿，眯起了眼睛：“你是说……”
“姜秀娟的婆家，上河村李家，如今可是憋着一肚子火呢！”伙计阴恻恻地笑道，“儿子被打了脸，媳妇跑了，还带不回方子，在村里都抬不起头。咱们只需再添把火，让李家去闹！最好是能让李家族里出面，以‘不守妇道’、‘忤逆夫家’的名义，去姜家要人，把事情闹大！姜家如今不是讲究脸面吗？咱们就让他们没脸！”
陈掌柜沉吟起来。利用宗族礼法施压，这确实是个阴损却可能有效的法子。姜家如今被县衙关注，必然更在意名声。若被扣上“纵女忤逆”、“家风不正”的帽子，就算有土豆的功劳，在注重孝道礼法的乡间，也会声望大跌，甚至可能影响官府对他们的观感。
“好！”陈掌柜眼中狠色一闪，“你去安排，多许给李家那老婆子些好处，让她去族里哭诉！务必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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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姜家小院却是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土豆妥善储存，解决了后顾之忧。王氏和姜秀娟配合愈发默契，一个主织，一个主纺，优质细棉布的产量稳步提升。姜秀娟的变化尤为明显，原本蜡黄的脸色红润起来，眉宇间的怯懦被专注和认真取代，手脚也麻利了许多。她甚至开始跟着王氏学习更复杂的织锦技巧，虽然还显生疏，但那股子钻研的劲头，让林晚月暗自点头。
姜大山则按照林晚月的规划，开始着手开垦后山另外几块相连的荒地，为明年大规模种植土豆做准备。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和充足的堆肥，他干劲十足。
林晚月自己，则开始着手实施下一步计划——将技术优势，转化为更稳固的“势”。她深知，仅仅依靠家庭作坊式的生产，抗风险能力太弱。必须形成一定的规模，拥有自己的品牌和渠道。
她开始有意识地整理、完善优质细棉布和“云葛缎”的生产标准，从原料选择、纺纱织造到后期整理，都制定了更精细的要求。她让王氏和姜秀娟严格按标准操作，确保每一匹布的品质都稳定如一。
同时，她也在物色合适的人选。光靠自家人，产能终究有限。她需要吸纳一些可靠的人手，但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家人手中。她将目光投向了村里几个口碑不错、手脚勤快、家境又比较困难的妇人，准备先以临时雇工的方式，让她们从事一些纺纱前的准备工作，如拣棉、撕扯废丝等，慢慢观察其品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下午，姜秀娟正在院中练习纺纱，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紧接着，院门被拍得山响，一个尖利刺耳的老妇声音在外面哭嚎起来：
“姜林氏！你个老虔婆！把我家媳妇交出来！你怂恿秀娟不守妇道，赖在娘家，这是要让我们李家绝后啊！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是姜秀娟的婆婆，赵氏！她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七八个李家的族人，男女都有，堵在姜家门口，气势汹汹。
姜秀娟听到婆婆的声音，脸色瞬间煞白，纺车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微微颤抖。
王氏连忙停下织机，担忧地看向林晚月。
姜大山从后山闻讯赶回，手里还提着锄头，脸色铁青地挡在院门前。
林晚月缓缓放下手中正在书写的、关于布料标准的草纸，眼神冷了下来。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看这架势，是准备利用宗族礼法，来打一场舆论战了。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对惊慌的姜秀娟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平静无波：
“慌什么？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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