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街的路灯亮得有些迟，昏黄的光透过车窗落在沈清砚脸上，把她泛红的眼眶照得格外明显。她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还停留在与父亲的通话记录页面，“断绝父女关系” 那几个字像根细针，反复扎着她的心脏。
陆景琛没立刻发动车子，只是从副驾储物格里拿出一包纸巾，轻轻递到她手边。他没问 “怎么了”，也没说 “别难过”，只是保持着安静的距离，给她留了整理情绪的空间 —— 他看得出来，沈清砚不是会轻易在人前示弱的人，强行安慰反而会让她更窘迫。
沈清砚接过纸巾，指尖碰到他的指腹，那点微凉的温度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些。她抽出一张按在眼尾，压下即将溢出的眼泪，声音带着点沙哑：“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不是笑话。” 陆景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分量，“家人之间的矛盾，从来都不是小事。如果你愿意说，我可以听；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的话像杯温茶，慢慢熨帖了沈清砚心里的寒凉。她转头看向窗外，古玩街的店铺大多关了门，只有 “清砚斋” 的灯还亮着，那扇挂着绒花挂饰的木门，此刻像个温暖的港湾。
“我家以前是做丝绸生意的，后来遇到危机，父亲想靠联姻挽救公司。” 沈清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不同意，他就觉得我不懂事，说我守着绒花这种‘没用的手艺’，会毁了沈家。”
陆景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大概能猜到沈父的心思 —— 在很多商人眼里，传统技艺不能快速变现，就是 “无用” 的。可他见过沈清砚做绒花时的专注，见过她为了保护模具的执着，那哪里是 “无用”，明明是最珍贵的坚守。
“你没错。” 陆景琛转头看她，眼神认真，“绒花不是没用的手艺，它是文化，是值得被守护的东西。至于沈家的事，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
“不用。” 沈清砚打断他，语气带着点倔强，“我不想再靠家里，也不想靠任何人，我想靠自己的手艺站稳脚跟。”
陆景琛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如果哪天你改变主意了，或者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可以找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是作为合作伙伴，只是作为…… 一个懂你的人。”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轻，却像颗小石子，在沈清砚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没说话，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算是回应。
车子缓缓开到 “清砚斋” 门口，沈清砚刚要推开车门，陆景琛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他从后座拿过一个纸袋，递给她，“我下午让助理去湖州买的蚕丝线，你之前说浅碧色的快用完了，我多买了两卷。还有这个 ——”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木盒，里面是枚银质的小镊子，镊尖打磨得格外光滑，“之前见你用的镊子有点滑，这个是防滑款，你试试。”
沈清砚接过纸袋和木盒，指尖抚过蚕丝线的包装，上面还印着湖州老字号的 logo，显然是她常用的那个牌子。她打开木盒，银镊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镊柄处还刻了个极小的 “梅” 字 ——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你怎么知道……” 沈清砚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她从没跟他说过自己常用的蚕丝线品牌，也没提过镊子滑的事，他却都记在了心里。
“上次帮你整理物料时看到的。” 陆景琛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沈清砚知道，这种细节，只有放在心上的人才会注意到。
她攥着木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谢谢你，陆景琛。” 这次，她没叫 “陆总”，而是首呼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
陆景琛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浅淡的笑：“早点休息，别熬太晚。明天要是想通了，或者需要帮忙，记得给我打电话。”
沈清砚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走进工作室。她站在门口回头看，陆景琛的车还停在原地，首到她关上门，那辆车才缓缓驶离。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案上的绒花模具泛着温润的光。沈清砚把蚕丝线放进物料专区，又把银镊子放在常用的位置，指尖抚过镊柄上的 “梅” 字，心里的寒凉渐渐被暖意取代。
她走到矮案前，拿起那枝还没完成的 “岁寒三友” 绒花，指尖捏着新的银镊子，镊尖稳稳地夹起一缕浅碧色的蚕丝线。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就算家里不理解，就算前路有再多困难，只要能守住绒花，能有像陆景琛这样懂她的人在身边，就没什么可怕的。
就在这时，手机 “叮咚” 响了一声，是国际设计大奖组委会发来的邮件 —— 她的 “春华秋实” 绒花作品，成功入围了决赛。
沈清砚看着邮件内容，眼眶又红了，这次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激动。她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抖，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或许，她可以靠自己的手艺，不仅守护绒花，还能让父亲看到，传统技艺不是 “没用的东西”，它也能走向更大的舞台。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工作室的灯却亮得格外温暖。沈清砚重新坐回矮案前，拿起银镊子，继续为 “岁寒三友” 塑形，指尖的动作比之前更稳，眼神里也多了份坚定的光 ——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但她己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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