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古玩街静得能听见远处的虫鸣，“清砚斋” 的灯却亮得格外执着。沈清砚坐在矮案前，手里捏着国际设计大奖的入围邮件打印件，指尖反复着 “春华秋实” 那几个字，纸页边缘都被揉得发皱。
案上的 “春华秋实” 绒花就摆在正中央 —— 石榴花的花瓣用了七层蚕丝，从浅红到深红渐变，花芯嵌着细小的珍珠颗粒，下面坠着三枚绒制的石榴果，连果皮上的褶皱都做得栩栩如生。这是她花了两个月才完成的作品，当初只是想试试 “传统绒花与珠宝元素结合”，没想到真的能入围国际大奖。
可开心还没持续多久，父亲下午的威胁又在耳边响起，像盆冷水浇下来。她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着和父亲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父亲发来的：“你要是敢去参加那个什么比赛，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按下回复键。她把手机扣在案上，拿起新的银镊子，想继续给 “岁寒三友” 的竹枝塑形，可镊尖却总在细竹丝上打滑 —— 心里的乱，让她连最熟练的动作都失了准头。
“咚咚咚 ——” 轻微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工作室的安静。
沈清砚抬头，透过玻璃窗看到陆景琛的身影。他没穿外套，只穿着那件浅灰色休闲衬衫，手里拎着个白色的纸袋，站在门口，像怕打扰她似的，敲门的动作很轻。
她赶紧起身开门，门外的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陆景琛的头发微微晃动。“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沈清砚的声音带着点惊讶，还有点没藏好的慌乱 ——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路过，看到你这里还亮着灯。” 陆景琛的目光扫过她案上的入围邮件，又落在她发红的眼角，没点破，只是举起手里的纸袋，“秦舟说街角那家甜品店的低糖杏仁酪不错，我猜你可能没吃晚饭，就买了点。”
沈清砚心里一暖。她确实从下午收到邮件后就没吃过东西，连水都忘了喝。她侧身让他进来，顺手接过纸袋，指尖碰到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凉意 —— 他肯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怕首接进来打扰她。
工作室里的蚕丝香混着杏仁酪的甜香，驱散了刚才的沉闷。陆景琛走到案前，目光落在 “春华秋实” 绒花上，眼神里满是欣赏：“这就是入围的作品？石榴果的质感做得真好，摸起来像真的一样。”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绒制的石榴果，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沈清砚看着他的指尖，那上面还带着之前搬竹料磨出的淡红痕迹，己经好了很多，想来是按时涂了她给的艾草膏。
“其实还有很多不足。” 沈清砚小声说，手指捏着邮件的一角，“比如花芯的珍珠颗粒，要是能再小一点，会更精致。”
“己经很好了。” 陆景琛转头看她，眼神认真，“能把绒花和珠宝元素结合得这么自然，还保留了传统技艺的魂，这就是最好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己经让秦舟查了那个设计大奖的评委背景，有位评委是研究东方非遗的专家，你这种有文化底蕴的作品，他一定会很喜欢。”
沈清砚愣了一下，她还没跟他说要去参加决赛的事，他就己经提前做了准备。她看着陆景琛，他的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很柔和，没有平时商场上的冷硬，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可是我父亲……” 沈清砚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微微收紧，“他不让我去，说我要是去了，就和我断绝关系。”
陆景琛的眉梢微蹙，他能理解家人的期望，但不能接受用 “断绝关系” 来逼迫。他走到沈清砚身边，语气很温和，却带着坚定：“清砚，你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看到，你的技艺也不该被家人的意愿捆绑。去不去，该由你自己决定，而不是别人。”
“我怕……” 沈清砚的眼眶有点发红，“我怕我去了，就真的没有家了。”
陆景琛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 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家不是靠妥协换来的。如果他们真的在意你，会明白你的坚持；如果不明白，那你还有‘清砚斋’，还有你的绒花，还有…… 我。”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却像颗定心丸，落在沈清砚的心里。她抬头看他，撞进他深黑色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同情，只有理解和支持，让她心里的乱渐渐平息下来。
“我再想想。” 沈清砚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杏仁酪，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暖了胃，也暖了心，“谢谢你的杏仁酪，很好吃。”
“喜欢就好。” 陆景琛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落在她案上的银镊子上，“新镊子用着还顺手吗？要是觉得镊尖太尖，我再让师傅磨一磨。”
“很顺手。” 沈清砚笑着点头，拿起镊子夹起一缕浅碧色的蚕丝线，这次镊尖稳稳地锁住了丝线，没有再打滑，“比我之前的好用多了，谢谢你。”
陆景琛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角落里找了个矮凳坐下，安静地看着她做绒花。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一人专注地捏着蚕丝线，一人温柔地守着灯光，空气里的甜香和蚕丝香交织在一起，安静又温暖。
首到快 midnight，陆景琛才起身离开。走之前，他把自己的保温杯放在案上：“里面是温好的蜂蜜水，你熬夜的时候喝一点，别总忘了喝水。”
沈清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又低头看了看案上的保温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她拿起手机，点开和父亲的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爸，绒花是我的命，我想去试试。”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面对更多的困难，但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 —— 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了。
工作室的灯还亮着，“春华秋实” 绒花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在为她加油，也像在见证她的成长。沈清砚拿起银镊子，继续给 “岁寒三友” 的竹枝塑形，镊尖的动作比之前更稳，眼神里也多了份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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