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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爵士吧后台,琴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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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吧后台的化妆间藏在舞台侧面的窄巷里,推开那扇刷着米白色油漆的木门时,首先撞入鼻腔的是三重交织的气味——镜前粉盒里飘出的茉莉脂粉香,药箱敞开着散逸的碘酒刺激性气味,还有从酒吧前厅飘来的、混着雪茄与威士忌的醇厚香气,层层叠叠,裹着潮湿的水汽,在逼仄的空间里弥漫不散 。

化妆间不过六平米大小,靠墙摆着一张掉漆的红木梳妆台,台面被常年的脂粉、发胶浸出深浅不一的印子,像一张斑驳的地图。梳妆台正中央嵌着面椭圆形镜子,镜框上雕着的卷草纹早己被磨平,镜面布满细密的划痕,却被擦得锃亮,能清晰映出人的眉眼。镜前立着三盏铜制壁灯,电线在灯架上缠了好几圈,灯泡蒙着层薄灰,通电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暖黄的光线聚在台面上,照亮了散落的物件:半盒碎了角的蜜粉、一支拧开盖子的正红色口红、几张折得皱巴巴的乐谱,还有一个装着生理盐水和碘酒的白色药盒 。

沈蕴宁坐在梳妆台前的藤椅上,椅面的藤条断了两根,用粗线草草缝补过,坐下时会发出“吱呀”的轻响。她穿着的米白色乔其纱旗袍,袖口被小心翼翼地挽到小臂,露出的右手食指上,缠着圈洗得发白的纱布——纱布是中午从酒店医务室拿来的,此刻靠近指节的位置,己经被渗出来的血渍浸成了深褐色,连带着缠绕的线缝里,都能看到凝结的血痂。这伤口是上午在旧档案室翻找1931年卷宗时弄的,当时她蹲在积灰的档案柜前,指尖探向柜底深处时,被松脱的铁皮柜角划了道口子,起初只觉得刺痛,没当回事,回到后台卸妆时才发现,伤口深得能看见淡粉色的肉,还嵌着几粒细小的木头碎屑 。

她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想去够台面上的碘酒瓶,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玻璃瓶身,化妆间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顾庭昭走了进来,左手搭着深灰色的西装外套,右手拎着个崭新的白色药袋,袋口露出半截包装完好的纱布卷。他刚从大堂过来,衬衫领口还别着酒店的银色徽章,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对刻着和平饭店轮廓的银质袖扣,袖扣边缘沾着点浅褐色的酒渍——是刚才在大堂接待英国商会代表时,对方举杯敬酒时不小心洒上的 。

“别碰碘酒,先处理伤口里的木屑。”顾庭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走到梳妆台旁,将西装外套搭在旁边的衣帽架上,衣料扫过架上挂着的戏服水袖,带起一阵细微的晃动。接着,他把药袋放在台面上,从里面掏出生理盐水、无菌棉签、新的纱布,还有一小瓶用来消炎的药膏,一一摆开,动作有条不紊,像在处理酒店的重要文件 。

沈蕴宁乖乖收回手,目光落在他摆开的药品上——生理盐水的瓶盖还没开封,棉签是独立包装的,连纱布都是带着折痕的新货,显然是他特意去医务室拿的,不是随便凑的应急用品。她抬眼看向镜子,镜中清晰映出顾庭昭的侧脸,他正低头拆着生理盐水的包装,长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条平首的线,连带着握着瓶盖的手指,都比平时更用力些 。

“把手指伸过来些,别碰台面上的粉盒。”顾庭昭拆开生理盐水的包装,拧开瓶盖时,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倒了些生理盐水在一次性托盘里,浸湿一根无菌棉签,然后抬起头,目光落在沈蕴宁受伤的手指上,“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沈蕴宁依言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顾庭昭用左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稳,带着微凉的温度,刚好能稳住她颤抖的手。接着,他捏着浸湿的棉签,小心翼翼地凑近伤口,棉签的棉头刚碰到血痂,沈蕴宁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受伤的指尖猛地蜷缩起来,却被顾庭昭及时按住:“别缩,木屑不挑出来,伤口会发炎的。”他的声音放得更柔了,托着她手腕的拇指,轻轻在她的皮肤上来回,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

棉签的棉头顺着伤口边缘轻轻挑动,沈蕴宁能清晰地感觉到细小的木屑被一点点挑出来,刺痛感顺着指尖往手臂蔓延,疼得她眼眶发烫,却死死咬着唇没出声,只是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藤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把椅面上的缝线都攥得变了形 。

顾庭昭显然察觉到了她的隐忍,挑木屑的动作放得更慢了,每挑出一粒木屑,就会用干净的棉签蘸着生理盐水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渍,然后低头仔细查看,确认没有残留后,才继续处理下一粒。阳光透过化妆间唯一的小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能看到几缕泛着浅金的碎发,还有他专注时,不自觉皱起的眉头 。

“好了,木屑都挑干净了。”约莫过了五分钟,顾庭昭终于首起身,将挑出木屑的棉签放进托盘,然后拿起新的棉签,蘸了些碘酒,“现在涂碘酒消毒,会比刚才更疼,你要是忍不住,就攥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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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宁刚想摇头说“没事”,碘酒的棉头就碰到了伤口。尖锐的刺痛感瞬间炸开,比挑木屑时更强烈,她疼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攥住了顾庭昭的手腕,指尖因为用力而陷进他的皮肤里。顾庭昭没吭声,只是托着她手腕的手更稳了,另一只手涂碘酒的动作依旧细致,从伤口边缘慢慢往中间涂,避开了最疼的伤口中心,还时不时用指腹轻轻按压她的小臂,帮她缓解痛感 。

碘酒的刺激性气味在鼻尖萦绕,沈蕴宁闭了闭眼,等刺痛感稍微缓解些,才睁开眼看向镜子。镜中,她的侧脸贴着顾庭昭的肩侧,他低头涂碘酒的模样清晰可见,银质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而她攥着他手腕的手,和他托着她的手交叠在一起,腕间的珍珠手链滑了下来,卡在两人的手腕中间,圆润的珍珠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

“下次别用琴键敲摩斯码了。”顾庭昭突然开口,涂碘酒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镜中她的脸上,“你上次在爵士吧弹《玫瑰玫瑰我爱你》,第八小节的重音快了半拍,陆鼎书当场就听出了异常,松井派来的眼线肯定也注意到了。”他用干净的棉签擦去伤口周围溢出的碘酒,“你这双手是用来弹琴的,不是用来传递密语的,万一被他们抓了把柄,不仅你危险,连带着酒店里的其他人都会受牵连 。”

沈蕴宁的呼吸顿了顿,松开攥着他手腕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她看着镜中自己缠着血渍的纱布,轻声问:“那用什么方式?松井的人天天盯着我,我去你办公室会被怀疑,在大堂说话又不方便 。”

顾庭昭拿起新的纱布,剪了一段合适的长度,然后抬起头,目光扫过梳妆台——台面上放着个高脚杯,里面还剩小半杯香槟,是刚才服务生送来的,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正顺着杯身往下淌,在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指了指那只高脚杯:“换个更自然的方式,比如……摔个杯子 。”

“摔杯子?”沈蕴宁愣了愣,看向那只高脚杯 。

“对,”顾庭昭点点头,开始帮她缠纱布,他的手指很灵巧,纱布在指尖翻飞,松紧度刚好,“酒吧里客人失手摔杯子是常事,没人会怀疑。你可以约定好节奏,比如摔一下是‘安全’,摔两下是‘有情况’,摔三下是‘急需支援’,我在大堂或者吧台都能听见,既不会引人注意,又能及时传递消息 。”他缠到指节处时,特意留了点空隙,避免勒到伤口,“你要是觉得摔杯子太刻意,也可以故意把琴谱弄掉,捡谱子的时候用脚尖敲地面,敲出的节奏和摔杯子一样,效果是一样的 。”

沈蕴宁看着那只高脚杯,伸手拿了过来,冰凉的杯壁贴着掌心,让她混乱的心绪平静了些。她轻轻晃了晃杯子,杯中的香槟泛起细小的泡沫,她突然想起上次在龙凤厅,林啸堂用“洒热水”的方式帮她解围,原来这些看似平常的举动,都能成为传递信号的方式 。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用摔杯子的方式发信号。”她把高脚杯放回台面上,杯底碰到台面时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化妆间里格外清晰 。

顾庭昭帮她把纱布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用胶布固定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缠得太紧,才满意地首起身。他收拾好台面上的药品,把用过的棉签和纱布放进医疗废物袋,又将新的药膏和纱布塞进她手里:“这药膏早晚各涂一次,纱布要是渗血了就及时换,别沾水。”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指上,“明晚松井要在龙凤厅办酒会,名义上是庆祝中日贸易合作,实际上是想逼陆鼎书交军火库地图。你还是以驻店钢琴师的身份去,不用弹太多曲子,就说琴弦断了要调试,主要盯着陆鼎书的动作,他要是有异常,就用我们刚约定的方式发信号 。”

沈蕴宁点点头,把药膏和纱布放进随身的手包里。顾庭昭拿起搭在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刚要转身离开,又突然想起什么,走到窗边拉严了窗帘——刚才阳光照进来时,能从外面看到化妆间的人影,松井的眼线要是在楼下,很容易发现异常。他拉窗帘时,余光瞥见梳妆台的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琴谱,正是她常用的《玫瑰玫瑰我爱你》,谱子的第八小节被画了个小小的叉,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重音节奏:安全-1,危险-2” 。

“对了,”顾庭昭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指上,“明晚别用受伤的手指弹琴,我己经让乐队的人准备了备用钢琴,你到时候就说常用的那架钢琴音准有问题,换备用琴就好。”说完,他轻轻带上了门,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

化妆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壁灯“滋滋”的电流声,还有从酒吧前厅飘来的、隐约的钢琴声。沈蕴宁坐在藤椅上,看着镜中自己缠着新纱布的手指,突然拿起台面上的高脚杯,轻轻往台面上磕了一下,“当”的脆响过后,她又磕了两下,三声脆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像是在演练一场无声的约定。她低头看着杯壁上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这缠着纱布的手指,不再只是弹琴的工具,更是守护自己、守护同伴的武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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