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我躺在断桥边的泥地里，灰袍子湿透了贴在身上，腰间的馊馒头滴着水。头顶那片蓝光己经散得差不多了，空气也不再震动。第三关没来，可能是因为我没站起来，系统觉得我还算守规矩。
惰灵值一点一点涨着，虽然慢，但好歹没掉。这就够了。
远处传来哭声，还有野猪的吼叫。我不睁眼，翻身面朝地，打算装睡。这种事见得多了，谁赢谁输都和我没关系。动就是奋斗，奋斗系统就罢工。
可刚闭上眼，系统弹窗跳出来：
【检测到宿主影响力辐射范围扩大】
【惰灵值暂停累积】
我愣了一下，还是没抬头。这破系统越来越不讲武德了，连躺着都不让好好躺。
哭声越来越近，夹着粗喘和脚步踩泥的噗嗤声。有人跑过来了。
“姑奶奶救我！”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我侧头看了一眼。
疤脸男抱着个脏兮兮的小孩，背靠枯树站着。三头獠牙野猪围着他转圈，口水滴在地上冒白烟。他左腿瘸着，脸上那道疤比以前淡了些，手里也没拿抽灵杆，倒是攥着一张皱巴巴的黄纸。
他冲我这边喊：“姑奶奶！您行行好！让我借点克气！”
我没动。借什么借，我又不是慈善摊。
他也不等我回应，张嘴就开始念：
“天煞临，百灾退，克星现，万邪溃……”
声音嘶哑，像砂纸磨铁皮。每念一句，空中就闪一下暗金色的纹路，像是谁用烧红的铁笔在空气里画符。
几息工夫，那些纹路拼成一面半透明的盾，把他和孩子护在后面。
野猪扑上来撞了几次，全被弹开，其中一头鼻子都撞歪了，嗷嗷叫着往后退。
我盯着那盾，心里有点发毛。这玩意儿……怎么看着那么像我身上的反向气运？
疤脸男还在念，一句接一句，越念越顺。他浑身发抖，嘴唇发紫，显然撑不了多久。
“……命不济者避千里，运不通者碎成泥，我拜克星姜狗剩，一念出，百厄离——”
最后一个字落下，光盾猛地亮了一下。
然后轰地炸了。
金光西散，其中一大团首奔我而来，在我反应过来前钻进眉心。脑子里嗡的一声，系统提示响了：
【恭喜宿主，被动技能“克文护体”进阶为“克文盾”】
【可自动抵御一次致命灾劫】
我眨了眨眼。
啥玩意儿？他念的经还能升级我的技能？
正想着，一头野猪趁机跃起，獠牙对着疤脸男后颈扎下去。
我依旧躺着。这不是我打的架，我也不能出手。出手就算奋斗，系统要扣分。
可就在那猪爪子快要碰到他时，我胸口一热，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突然弹开，把野猪砸飞出去，撞在树上滑下来，眼翻白，不动了。
疤脸男跪在地上，抱着孩子，愣愣回头看向我。
我面无表情，把脸重新埋进泥里。
他慢慢爬起来，踉跄两步，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额头磕在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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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吭声。这种话听多了，早免疫了。
他抱着孩子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望着我，声音很低：“从前我抓乞儿换灵米，以为这世道就该弱肉强食。那天您克得我灵根粉碎，我倒在地上，听见耳边有声音说——‘你也有今天’。”
他顿了顿，“可我没死。我活下来了，还发现只要念您名字，靠近您待过的地方，倒霉的事就会绕着我走。”
我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雨水打在脸上。
他继续说：“我就想，既然您的‘克’能让人倒霉，那能不能也让人活一次？所以我开始念经，专挑孩子多的地方转，谁欺负小的，我就站出来念‘克人经’。一开始没人信，还拿扫帚赶我。后来……真有恶霸摔进粪坑，赌坊半夜塌了压住放贷的，一个拐子半夜出门，被雷劈中裤衩，只剩条腰带挂着……”
我忍不住问：“所以你现在靠念经讨饭？”
“不是讨饭。”他说，“是守人。”
我哼了一声。
他又说：“我知道您不信。可我还是想谢您。不是因为您救我，是因为您让我知道——坏人也能改一次。”
说完，他转身走了，一步一跛，背影歪斜，却没再回头。
我躺在那儿，没动。
雨越下越大，馊馒头泡得发胀，其中一个裂了口，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芯子。我伸手把它塞回腰带，继续闭眼。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蹦出来：
【检测到宿主被陌生人真心感激】
【惰灵值+100】
我睁开一只眼。
“这也能加分？”
【摆烂不是罪，卷王才是原罪】
欠揍的机械音刚落，远处山道上传来脚步声。
我懒得看，只听得出是两个人，一轻一重，走得不快。其中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
“叔叔，你刚才念的是咒吗？”
“不是咒。”疤脸男说，“是经。”
“经是啥？”
“是信。”
“那你信啥？”
沉默了几步，他才说：“我信有个躺着的人，比所有站着打架的都厉害。”
小孩似懂非懂：“那她为啥不起来帮大家？”
“因为她一起身，就不是她了。”
我听着，眼皮都没抬。
他们走远了，声音消失在雨里。
我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有点发热。新技能“克文盾”安安静静趴着，像块没激活的贴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发，也不知道能挡几次。
但我知道一件事——
我越不想管事，这世界就越爱把我扯进去。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桥边泥地。我蜷了蜷身子，把最后两个馊馒头往怀里拢了拢。
行吧，我认了。
雨滴砸在脸上，凉的。
桥下的河水开始涨，浑浊的水流卷着枯枝往下冲。
忽然，我腰间的馒头袋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是里面那个裂了口的馒头，正在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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