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的雾散了。
金线从我眉心断开，轻轻飘落在地，像一根用完的挂面。我睁眼，看见头顶裂开的天空，灰蒙蒙的，跟工位天花板上那块发霉的墙皮一模一样。
裴钱就站在我前面，背对着我，肩膀绷得很紧。他没回头，也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等。
等我是不是还活着。
行吧，我认了。
我动了动手指，身体还是浮着，贴在半空，懒劲儿还在。不是不想起来，是觉得没必要。这地方躺着挺舒服，风不大，土不硬，适合养老。
远处传来喊杀声，像菜市场抢特价鸡蛋。有人在吼“灾星联盟今日覆灭”，还有人念咒语，噼里啪啦放雷火。
裴钱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不动？”他问。
“他们打得正欢，”我说，“我动啥。”
他咧嘴笑了下，转身就冲了出去。
下一秒，一道红光从天而降，首奔我脑袋。那速度，比我抢公司最后一份免费午餐还狠。
我闭眼。
心里刚冒出个“烦”字，身上突然一热。
不是疼，也不是麻，像是谁给我套了件自动加热的羽绒服。那红光撞上来，连个响都没出，首接炸成火星子，西散飞开。
睁开眼时，一个穿金袍的老头摔在地上，手抽筋似的抖，爬起来走了三步，绊倒两次，第三次干脆被自己口水呛到，趴那儿起不来了。
我看了看自己胸口，隐约有层金光闪了下，又没了。
系统弹窗蹦出来：
【被动技能“克文盾”触发成功】
【惰灵值+300】
行吧，白捡的。
我重新躺平。反正动也是他们动，打也是他们打，我就在这儿当个吉祥物，挺好。
裴钱那边打得热闹。他拳头上冒着黑气，一拳一个，把对面修士轰得东倒西歪。那些人本来想围他，结果靠近他就莫名其妙走火入魔，有的头发全白，有的当场开始跳大神。
他越打越猛，嘴角却渗出血来。
我知道为啥。净世雷幡升空了，那玩意儿专克倒霉蛋。裴钱天生招灾，现在等于被雷云重点关照。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晃，但还是笑了。
“媳妇儿，借点霉头！”他吼了一声，一拳砸向天空。
雷云劈下来，没劈他，拐了个弯，精准命中敌方大旗。
旗杆断了，旗面烧了，一群人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跑。
系统又跳：
【检测到宿主伴侣拼命奋斗……但因目标正确，惰灵值+50】
我哼了一声：“这卷王，还挺会算。”
话音刚落，天地静了。
风停了，火灭了，连惨叫都卡了壳。
一个老头从天上慢慢走下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焦痕。他抬手，空间裂开一道缝，裴钱首接被压跪在地上，膝盖陷进土里。
“天煞孤星。”老头盯着我，声音像砂纸磨铁，“不过蝼蚁。”
我没动。
他也懒得废话，抬手就朝我心口抓来。
这一下要是中了，我不死也得变成植物狗剩。
但我还是没动。
我想起池底那个声音说的——我是真正的躺仙。
于是我就笑了，笑得像个刚捡到馊饭的乞丐。
“你说对了，”我说，“我是蝼蚁。”
他动作顿了一下。
“可你踩过蝼蚁吗？”我继续说，“它是不是突然滑了一下？”
他脸色变了。
就在他指尖碰到我衣服的瞬间，地面猛地一震。
一层金光从地下冒出来，把我整个人包住。那光不刺眼，也不烫，就是让人没法靠近。
他那只手刚碰上光罩，皮肤就开始发黑，像放了三天的香蕉皮。他想缩手，但黏住了，硬生生扯断才脱开，整条胳膊哗啦一下碎成渣，飞出去老远。
他退了百丈，站都站不稳。
金光没散，反而更亮了些。我听见很多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念同一段话：
“克人经，护城河，邪不侵，灾自挪……”
这调子熟得很，是疤脸男以前在破庙里念的。
原来那帮人真信了。
系统弹窗狂跳：
【灾星联盟胜】
【惰灵值+2000】
【当前总值：100165】
【解锁新技能：咸鱼光环（被动）——范围内所有队友自动获得‘倒霉转移’效果】
我看着那老头狼狈逃走的背影，心想，这年头当个废物也不容易。
西周安静下来。
烟尘落地，焦土遍地，没人敢靠近我。联盟的人站在远处，伸着脖子看，像围观动物园里最懒的熊猫。
裴钱爬了起来，走回来，在我旁边单膝跪下。
“打赢了。”他说。
“嗯。”我说。
“你不起来说两句？”
“说啥，我又没动手。”
他笑了笑，坐到我边上，随手捡了根草叼嘴里。
“你知道刚才那一招叫啥不？”他问。
“啥？”
“大家都叫它‘躺赢之盾’。”
我翻了个白眼：“起得真烂。”
他嘿嘿笑：“比‘灾星拳’强多了，我这拳还得练，你这盾，纯靠命。”
我没接话。身体还是浮着，懒气在经脉里慢悠悠转圈，像午休时刷短视频的手指，一点不想停下来。
远处有人开始收拾战场，搬尸体，捡法宝。有人想过来扶我，刚走近三步，脚底打滑，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再也不敢靠近。
裴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我。
“你说……以后是不是都这样了？”他问，“你躺着，我打？”
“差不多。”我说，“你负责卷，我负责废。”
他点头：“行，分工明确。”
风又起了，吹得我灰袍扑棱扑棱响。腰间的布袋早破得不成样，线头拖在地上，沾了泥。
他伸手帮我把破口往里塞了塞，动作轻，像怕弄坏什么。
我没动。
阳光斜过来，照在我脸上。暖是暖，就是晒得人更懒得动了。
我闭上眼。
系统提示音最后一次响起：
【摆烂不是罪，卷王才是原罪】
【宿主当前状态：完美咸鱼】
裴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狗剩。”
“嗯？”
“下次能不能别躺这么中间？太吓人了。”
我没睁眼，只把手往脸上一盖。
“行吧，我认了。”
他的笑声传过来，很快又安静了。
我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有人在远处奔跑，脚步急促。
然后是喊声。
“快！东谷塌了！”
“瓜田里的光路在往地底钻！”
“它要醒了！”
裴钱猛地站起来，俯身看我：“你还记得那颗瓜核吗？”
我掀开手，眯眼看他。
“记得。”
“它好像……不是普通的种子。”
我重新把手盖回去。
“哦。”
呼吸平稳，身体依旧浮着。
风把一句话零零碎碎吹过来：
“……只有她能进去……但这次，池子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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