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港的晨雾裹着咸湿海风漫过码头,将渔船的轮廓晕染成模糊的剪影。林砚将越野车停在“福顺号”斑驳的船身旁,沈清鸢正帮老船王整理沾着海草的渔网,指尖刚触到渔网缝隙里的贝壳,忽然浑身一凛——一丝极淡的阴寒顺着指尖窜入,那气息与吴川陈玄礼提及的“水葬之怨”同源,却被一层晦涩的力量死死压制着。
“老船王,”林砚递过一壶温热的米酒,目光落在船舷那道新鲜的裂痕上,“这伤是昨夜风浪所致?”老船王灌下一大口酒,粗糙的手抹了把嘴,眼角的皱纹拧成疙瘩:“何止是伤!昨夜鬼头湾的浪头拍得比码头的灯塔还高,三艘小渔船翻了个底朝天,还有两个去那边讨海的后生,至今没回来。”他往西北方向努了努嘴,声音压得极低,“要我说,不是风浪,是‘海鬼’索命!”
沈清鸢放下渔网走到船边,望着鬼头湾方向若隐若现的雾气:“那不是海鬼,是怨气。”她腕间陈玄礼所赠的贝壳吊坠微微发烫,“这股怨气很古老,却被人用术法强行束缚着,昨夜该是束缚松动,才闹出动静。”林砚从行囊里取出寻踪罗盘,指针在指向鬼头湾时疯狂转动,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是聚阴地。怨气的根源藏在那里,我们得去一趟。”
老船王闻言脸色骤变,慌忙抓住林砚的手腕:“道长可别冲动!鬼头湾里有个望鱼村,那村子邪门得很!明朝时候突然冒出来的,村民说话带着中原口音,穿的衣服也跟咱们不一样。几百年来守着海湾打渔,却从来没人出村闯荡,也不许外人进村。民国时有个县长硬要派税吏进去,结果税吏的尸体三天后漂在湾口,眼睛都被海虫蛀空了!”
“越是邪门,越说明根源在那里。”林砚安抚地拍了拍老船王的手,“我们乔装成收购海货的商人,先去探探情况。”两人换了身粗布短褂,将法器藏在行囊深处,驱车朝着鬼头湾驶去。车子穿过两道形似鬼面的礁石后,眼前豁然开朗——月牙形的海湾里,数十间青砖黛瓦的房屋错落分布,屋顶的鱼鳞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琼州本地的茅草屋格格不入,反倒透着几分中原村落的规整。
村口的老榕树下,几个穿着对襟短褂的汉子正编渔网,看到陌生车辆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像渔网般罩过来。林砚推开车门,脸上堆起商人的笑容:“各位乡亲好,我们是湛江来收海货的,听说这里的石斑鱼品质好,想来收一批。”为首的汉子身材高大,腰间系着宽布带,露出的手腕上刻着个模糊的船锚印记:“我们村的鱼只够自己吃,不卖外人。”声音硬得像礁石。
沈清鸢连忙从行囊里掏出几包水果糖,朝着树下玩耍的几个孩子走去:“小朋友,阿姨给你们糖吃。”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刚要伸手,就被那高大汉子喝住:“不许要外人的东西!”汉子上前一步,挡在孩子们身前,腰间的布带微微鼓起,显然藏着家伙:“这里不欢迎外人,赶紧走!”
林砚注意到汉子袖口露出的半块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大明水师”的字样,心中一动:“乡亲们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他刚要再说,就见村道深处走来个拄着拐杖的老者,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长衫,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村长!”编渔网的汉子们纷纷让开道路。村长扫了两人一眼,目光在沈清鸢腕间的吊坠上停顿片刻:“外乡人,湾里风浪大,早些离开吧。”
林砚刚要开口,就被沈清鸢拉了拉衣袖。他顺着沈清鸢的目光看去,只见村尾一间瓦房的窗后,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偷偷看着他们,手中攥着块玉佩,玉佩上的纹路竟与沈清鸢的吊坠隐隐呼应。“既然乡亲们不欢迎,我们这就走。”林砚顺势拱手,拉着沈清鸢回到车上。车子驶离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小男孩被村长叫到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男孩手里的玉佩随即被没收了。
车子停在礁石后的隐蔽处,林砚取出望远镜观察:“这村子有问题。村民的步态带着练家子的底子,腰间的令牌是明朝水师的制式,建筑也是中原风格,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蜀道青乌客 跟老船王说的‘突然出现’能对上。”沈清鸢着发烫的吊坠:“那男孩的玉佩和我的吊坠同源,说不定都是当年沉船的遗物。村长没收玉佩,显然是不想让秘密泄露。”
两人决定等到入夜再行动。傍晚时分,望鱼村升起炊烟,村中央的祠堂方向传来隐约的锣鼓声。林砚用望远镜看去,只见村民们抬着猪羊祭品往祠堂走,两个穿着道袍的人紧随其后,道袍的料子粗糙,领口绣着诡异的黑纹——根本不是正统道门服饰。“是旁门术士,”沈清鸢皱眉道,“他们在举行祭祀,看阵仗像是在镇压什么。”
夜幕降临后,望鱼村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祠堂方向亮着灯火,锣鼓声也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术士念咒的晦涩声响。林砚和沈清鸢换上夜行衣,借着礁石的掩护翻过低矮的石墙。村里静得出奇,连狗吠声都没有,只有海风刮过屋檐的呜咽声。两人贴着墙根往祠堂走,路过一间瓦房时,门后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林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凝聚起一缕灵气。房门缓缓打开条缝,白天那个小男孩探出头来,看到两人后吓了一跳,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将他们拉进屋里。屋里点着盏小油灯,个妇人正抹眼泪,看到两人后慌忙起身:“你们是白天的外乡人?”男孩拉着沈清鸢的手:“沈姐姐,我娘说你们是好人,能救我们村。”
妇人抹掉眼泪,低声道:“我叫翠娘,这是我儿子小宝。村长不让我们跟外人说话,可再不说,村里就要出事了!”她从床底下掏出个破旧的木盒,里面是本泛黄的日记,“这是我公公留下的,他以前是村里的账房。日记里写着,我们的祖先是明朝郑和下西洋的水师,当年护送贡品时起了贪念,杀了船长和同船的人,抢了财宝躲到这里建了村子。”
沈清鸢翻看着日记,字迹虽己模糊,但“火烧官船”“百人焚亡”“怨气缠船”等字眼清晰可见。“那些被杀害的人沉在海底,怨气不散,”翠娘声音发颤,“村里每年都要请术士镇压,还要用活祭。前几年用牛羊,今年术士说怨气太重,要……要童男童女,村长选了小宝!”
林砚脸色一沉:“祠堂里是不是有什么镇物?”翠娘点头:“祠堂供着块‘镇怨牌’,说是用沉船的船板做的。每年祭祀都要在牌前举行,术士说能暂时压住怨气。”她从怀里掏出块碎玉:“这是小宝玉佩上掉下来的,跟祠堂的牌位纹路一样,公公说这是当年贡品里的‘避怨玉’。”
就在这时,祠堂方向传来钟鸣,翠娘脸色煞白:“祭祀要开始了!他们要带小宝去祠堂!”林砚当机立断:“清鸢,你带翠娘和小宝躲到礁石洞,我去祠堂探虚实。”沈清鸢掏出几张护身符递给翠娘:“这能挡阴邪,我们在老船王说的山洞汇合。”她又将自己的吊坠塞给小宝,“戴着这个,怨气伤不了你。”
林砚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到祠堂屋顶。屋顶的瓦片下藏着符纸,符文是“困魂符”的变种,专门用来束缚冤魂。他掀开瓦片往下看,祠堂内灯火通明,正中央供着块黑沉沉的木牌,上面没有字迹,只刻着艘燃烧的帆船。两个术士围着木牌念咒,村长和十几个村民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时辰到,带祭品!”瘦高的术士突然大喝,两个村民立刻往外走。林砚心中一紧,刚要下去阻止,就见祠堂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供桌下的地砖裂开缝隙,黑色的雾气从缝隙中涌出。“不好!怨气冲破镇压了!”矮胖的术士惊呼着掏出符纸,却被雾气卷住,符纸瞬间燃烧起来。
林砚趁机翻身跃下,天师佩剑出鞘,金光劈开雾气:“用活祭镇压只会激化怨气,你们这是在引火烧身!”村长脸色铁青:“外乡人休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们村的事!”他从腰间抽出把弯刀,刀身刻着水师制式的花纹,“当年祖先打下的基业,不能毁在我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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