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那句“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池塘，彻底撕碎了方舟与利维坦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虚假和平。
“衔尾蛇协议……启动！”
冰冷的指令通过战术通讯频道，瞬间同步到每一个利维坦战士的神经末梢。
嗡——
整齐划一的机械运转声中，原本呈防御姿态的利维坦部队，动作迅捷如电，阵型瞬间由圆盾化为利矛！
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抬起，对准了以秦武为首的方舟众人。那些并非喷吐火舌的凡俗武器，枪身上的能量指示灯次第亮起，闪烁着非致命的冰蓝色、橙黄色光晕，却比任何子弹都更令人心寒。
空气凝固了。
瀑布的轰鸣声仿佛被隔绝，幽蓝晶体花园散发出的静谧光辉，在此刻显得无比诡异。
“吼——！”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秦武野兽般的咆哮。
他本就重伤的身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碎裂的战术装甲下，肌肉虬结，青筋暴突。鲜血顺着他握刀的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脚下那美丽的蓝色晶体上，宛如雪地里的红梅，触目惊心。
他用那只独存的完好手臂，将战刀横在身前，沙哑的嗓音里是燃尽一切的决绝。
“想动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声怒吼，是方舟最后的防线，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忠诚丰碑。
“秦队！”
“我们也在！”
身后的赎罪者们双目赤红，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涌上前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秦武身后组成了一道摇摇欲坠、却又无比坚定的人墙。
他们没有利维坦的精良装备，没有超越人体的改造，他们有的，只是被蒋生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信念，和此刻誓死守护的决心。
远端，通过一个悬浮的侦察球，萧辰正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屏幕上，秦武那张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庞被数据框锁定。
“愚蠢的牺牲，毫无意义的情感浪费。”他轻声评价，随即对着通讯器下达了冷酷的指令。
“目标是样本，不是陪葬品。执行‘衔尾蛇’协议，无害化处理所有障碍物，我重复，无害化处理。”
“收到。”
随着一声简短的回应，高效而残酷的“清场”开始了。
没有枪林弹雨，没有血肉横飞，这是一种更令人感到无力和憋屈的战斗。
“嗡——！”
利维坦部队最前排的数名士兵，肩上扛着的圆盘状装置猛然亮起，一道无形的声波涟漪瞬间扩散开来！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冲在最前面的几名赎罪者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鸣，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瞬间便软倒在地，痛苦地干呕起来。
“是声波武器！屏住呼吸，稳住下盘！”秦武经验丰富，第一时间发出警告。
他强忍着那股几乎要撕裂耳膜的震荡，身形如一头受伤的猛虎，不退反进，朝着声波装置的方向猛冲过去。
然而，利维坦的战术配合如同精密的机器。
嗤——！
另一侧的士兵扣动扳机，数道银白色的电磁束缚网呼啸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精准地罩向秦武的突进路线。
秦武眼神一凝，重伤之下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一个极限的翻滚，堪堪躲过了电网。电流擦着他的装甲掠过，溅起一串刺眼的火花。
但他刚刚起身，迎接他的却是另一场噩梦。
“高压泡沫，覆盖射击！”
噗！噗！噗！
数股浓稠的白色泡沫从炮管中喷射而出，如同活物一般在空中迅速膨胀，劈头盖脸地砸向方舟的人墙。
一名赎罪者躲闪不及，被泡沫糊住了半边身子。那泡沫接触到空气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硬化，短短两秒钟，就变得如同水泥一般坚硬。他被死死地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脸上充满了惊恐与不甘。
这就是科技的代差。
一方是燃烧生命的血勇，一方是程序化的冷静压制。
方舟的防线在这些层出不穷的高科技非致命武器面前，被迅速瓦解，不断有人被声波震晕，被泡沫固定，被电网缠倒。
林婉在后方，紧紧抱着怀里仅存的记录设备，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着那些曾经是乌合之众，如今却愿为蒋生赴死的方舟成员一个个倒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她的科学世界观在今天被蒋生的“神迹”彻底颠覆，而此刻，她又亲眼目睹了人类的意志在绝对的科技碾压面前，是何等的悲壮与无力。
战场中央，只剩下秦武一人还在浴血奋战。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雄狮，每一次挥刀都能精准地格开袭来的电网，每一次闪避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身上己经挂上了几块凝固的泡沫，像丑陋的白色肿瘤，严重影响了他的行动。
鲜血、汗水，混杂着泥土，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
“太慢了……太慢了……”萧辰在屏幕前微微皱眉，他失去了耐心。
“复合战术执行。声波干扰，精准定位，泡沫速凝。三秒内，结束这场闹剧。”
指令下达。
秦武刚刚用战刀劈开一道射向自己的泡沫，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声波脉冲猛然在他耳边炸响！
嗡——！
这一次，他没能扛住。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影，身体出现了零点五秒的僵首。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瞬息。
就是这零点五秒！
咻！
一道经过精确计算的速凝泡沫，如同一条白色的毒蛇，精准地从他防御的死角射来，瞬间覆盖了他的双腿！
“呃啊啊啊！”
秦武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他想挣扎，但那泡沫固化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冰冷的坚硬感从腿部迅速蔓延，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紧接着，更多的泡沫从西面八方涌来，覆盖了他的腰，他的胸膛，他的手臂……
最终，连他那只紧握着战刀、至死都不愿放下的手臂，也被彻底吞噬。
他像一尊悲愤的雕塑，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态，被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只有那双赤红的、充满血丝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瞪着前方，瞪着那通往蒋生所在地的、被彻底洞开的道路。
方舟最后的壁垒，倒下了。
所有还清醒着的方舟成员，眼中都浮现出彻骨的绝望。
“障碍清除。”利维坦的通讯频道里，传来平稳的报告声。
“样本回收小队，前进。”萧辰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三名装备最精良、背后背着特殊维生容器的利维坦士兵，迈着沉稳的步伐，越过了被固化的秦武，踏入了那片幽静美丽的晶体花园。
他们无视了周围那些如同艺术品般的晶簇，目标明确——花园中央，那个包裹着蒋生的巨大幽蓝晶体。
一步，两步……
就在为首那名士兵的合金手套，即将触碰到中央晶体那冰冷表面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整个晶体花园，成千上万枚大大小小的幽蓝晶体，仿佛一个沉睡的意识被触动，在同一刹那，同步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冰冷、威严，不带丝毫感情。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仿佛凌驾于一切物理规则之上的“意志”，如同海啸般扫过全场！
踏入花园的三名利维坦士兵身体猛地一僵。
“什么……”
为首的士兵惊愕地低头。
他看见，自己那由特种合金打造的战术手套接缝处，毫无征兆地“长”出了一根针尖大小的蓝色晶簇！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咔嚓……咔嚓咔……
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中，那些诡异的晶簇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学常识的方式，从他们武器的枪管内部、装甲的能量线路接驳处、头盔的面罩边缘……疯狂地滋生、蔓延！
一连串的红色警报，瞬间刷满了三名士兵的战术目镜，随后屏幕一闪，彻底变为一片漆黑。
他们身上的所有高科技设备，在这一瞬间，全部宕机！
“指挥官！”
回收小队队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惊恐与颤抖，通过备用频道传了出来。
“指挥官！未知能量干扰！我们的装备……装备上长出了晶体！我们被‘锁定’了！”
监控屏幕前，萧辰那副狂热而冷静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画面中，那三名精锐士兵身上不断蔓延的蓝色晶簇，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不是能量攻击，不是物理摧毁，那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同化和侵染！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他科学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第一个疑问：
“……样本，在主动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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