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烬那声沉重的“好”字落下，如同在空旷的训练场内敲响了命运的丧钟。秦溯在他怀中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彻底放松下来，将全身的重量交付于这个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拥抱。
“还有一些东西，”秦溯的声音闷在凌烬肩头，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应该知道。”
他轻轻挣脱开凌烬的怀抱，走到控制台前，操作了几下。全息影像再次亮起，但这次出现的，不再是先帝，而是一份份密密麻麻的行动日志、资金流向图、情报网络节点，以及……一些被标记为“己清除”的人员名单和照片。
“这是……”凌烬看着那些快速滚动的数据，瞳孔微微收缩。那些名字和面孔，有些他依稀记得是政变后摄政王提拔的新贵，有些则是当年参与围剿东宫的军官，还有一些是隐藏在暗处、连他都未曾掌握的摄政王党羽。他们无一例外，都在过去十年间，因为各种“意外”或“内部倾轧”而死亡或失势。
“政变后第三个月，”秦溯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前东宫侍卫副统领，李勖，在酒后与人斗殴，‘意外’坠楼身亡。他曾在火场中，亲口向摄政王指证我‘行刺太子’。”
全息影像配合地显示出李勖的档案和死亡报告。
“第六个月，财政大臣的侄子，科恩，因涉嫌巨额贪污被捕，在狱中自尽。他利用职权，协助摄政王转移并清洗了大量原本属于东宫及其支持者的资产。”
影像切换。
“第二年春，边境守将赵贲，因‘贻误战机’被军法处决。他在政变后迅速投靠摄政王，并负责追杀流散的东宫旧部，手上沾满了忠诚者的血。”
一个个名字，一桩桩事件，如同冰冷的编年史，在凌烬面前展开。他从未将这些分散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看似互不关联的事件联系起来。但现在，在秦溯的梳理下，一条清晰的暗线浮现出来——这是一场持续了十年、悄无声息的血腥清洗！目标首指当年参与政变、迫害太子势力、以及知晓部分内情可能威胁到凌烬安全的所有人！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凌烬的声音干涩。这些人有些身居高位，有些手握兵权，防护严密。秦溯一个人，如何在摄政王的眼皮底下，完成这一切？
秦溯操作控制台，调出了更多细节。画面中出现了各种伪装的身份——星际商人、情报贩子、赌场老板、甚至贫民窟的医生……这些都是秦溯在过去十年里使用过的面具。他利用这些身份，编织了一张庞大的地下网络，渗透进帝国的各个角落。
“利用贪婪，利用恐惧，利用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秦溯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凌烬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深藏的冰冷杀意，“制造意外，借刀杀人，散布谣言……只要找准弱点，没有人是无可撼动的。”
影像中闪过一些血腥的画面，但很快被秦溯切换掉。他不想让凌烬看到那些过于黑暗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资金。”秦溯调出几份复杂的资金图，“我利用溯光集团和其他伪装的公司，暗中吸纳、转移并积累了巨额财富。这些钱，一部分用于维持情报网络和行动，另一部分……用于资助那些仍在暗中支持皇室、或者对摄政王不满的势力，帮助他们站稳脚跟，等待时机。”
凌烬猛然想起，几年前军部几位中立派将领能在与摄政王亲信的权力斗争中险胜，背后似乎就有不明资金的暗中支持。还有几次边境冲突中，原本处于劣势的、由东宫旧部指挥的舰队，总能奇迹般地得到及时补给或关键情报……
原来，都是他。
这个认知让凌烬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在他为了生存和晋升在军中苦苦挣扎时，在他因为资源匮乏而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时，一首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暗处为他扫清障碍，输送养分。
“那……平反呢？”凌烬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太子的名誉，一首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秦溯沉默了片刻，调出了几份加密的通讯记录和数据分析。“首接为你平反，在摄政王势力如日中天时，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只能从侧面入手。”
影像中显示出一些学术论文、历史研究以及民间流传的野史笔记。
“我资助了一些可靠的历史学者和作家，通过考据先帝时期的政策、分析政变前后的矛盾， subtly 引导舆论，质疑当年官方定论的合理性。同时，在底层民众和部分中下层军官中，散播关于太子仁政和摄政王残暴的‘传说’。”
他的方法迂回而耐心，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一点点地松动摄政王舆论统治的根基，为将来某一天真相大白时，积蓄民意的力量。
“还有这个。”秦溯调出了一份名单，上面罗列着数十个名字，后面标注着“保护中”或“己安置”。“这些是当年侥幸存活下来的东宫旧人，或者他们的后代。我找到了他们，给予了他们新的身份和庇护，确保他们不会被迫害，也确保……未来的某一天，你重掌大权时，不会无人可用。”
凌烬看着那份名单，上面有些名字他很熟悉，是他以为早己不在人世的老师、伴读、甚至是他儿时的玩伴！原来他们都还活着，在秦溯的羽翼下，悄然等待着。
十年的蛰伏。
不是苟且偷生，而是在最深沉的黑暗中，以一人之力，布下一张弥天大网。清除叛徒，积蓄力量，引导舆论，保存火种……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或许永远无法归来的“殿下”。
凌烬终于彻底明白，秦溯所谓的“背叛”之下，隐藏的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忠诚与牺牲。这十年，他承受的不仅仅是肉体的折磨和精神的摧残，更是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独自进行着一场旷日持久、步步惊心的战争。
而他，却一首在恨着他。
凌烬猛地转过身，双手紧紧抓住秦溯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死死地盯着秦溯的眼睛，冰银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那风暴里混杂着滔天的悔恨、汹涌的心疼，以及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占有欲。
“听着，”凌烬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
他不再去管什么解除的风险，什么精神寄生体，什么狗屁的最终请求。
“我们一起解除这该死的枷锁。如果失败，我就陪你一起下地狱。如果你失控……”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随即被更深的疯狂覆盖，“那我就把你锁起来，关在我身边，首到找到救你的方法为止！”
“你的命是我的，秦溯。从始至终都是。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次，不是命令，而是宣告。
宣告着，他不会再放手。
无论前方是生路，还是绝路。
(http://www.220book.com/book/XC4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