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比赛日，天还没亮透，旧潮后门的小巷笼着一层青灰色的雾。
林听澜把电动车停在台阶下，钥匙“咔哒”一声，像给黎明上了发条。
她今天没穿工服，白T恤外套一件深蓝牛仔衬衫，下摆系在腰里，方便弯腰。
衣角是顾栖迟昨晚给的，说印着酒吧logo，上台也算带道具。
她嫌大，自己改了，袖口卷两道，露出细瘦的手腕。
顾栖迟拎着外卖箱出来，箱里蹲着三只奶猫，最胖的橘猫趴在透明盖上，尾巴扫来扫去，像打节拍。
“带去？”她问。“放在这没人喂。”
他答得理所当然，把箱子固定在后座，用绑带勒紧，动作和那晚送她回家一样，麻利又稳。
比赛场地在城东会展中心，地铁要转三趟，他们选择电动车。
清晨的风带着河面水汽，吹到脸上像冰过的柠檬片。
林听澜侧坐，一手扶箱，一手抓住顾栖迟外套下摆。
车速不快，他刻意控制，怕猫受惊。
她抬头，看见他后颈的发梢被风吹起，露出青色发根，像新磨的铅笔芯，带着一点锋利的软。
七点五十，会展中心门口己经排起长队，都是穿各色工服的便利店员，胸口贴着号码牌。
林听澜抽到17，黄色贴纸贴在肩，像一小块朝阳。她低头检查指甲——
昨晚剪到最短，防止扫描时误触键盘。
顾栖迟把猫箱搬到观众区最角落，那里靠近电源，有暖风。
他蹲着，拿手指逗猫，橘猫抱住他指尖啃，啃得津津有味。
他抬眼，目光穿过人群找到她，抬手，比了个“三”——三千。
比赛开始，音乐是快节奏的电子鼓，像心跳被外放。
第一环节盲扫条码，三十件商品混在购物篮里，限时九十秒。
林听澜深吸气，右手扫，左手捻，红光连成一条细线，滴声密集得像雨砸铁皮。
最后一件是折皱的薯片袋，条码皱成波浪，她侧过枪头，用指腹压平，一扫而过——
绿灯亮，屏幕跳出30/30，用时八十七秒。她吐出一口长气，肩膀才发觉僵。
第二环节塑封提手，六瓶啤酒，要求一次成型，不得二次加热。
她右手压，左手提，虎口压住瓶肩，在心里默数一二三，提起——
封口整齐，膜边无泡。裁判亮分，满分。
她抬头，看见观众区那抹熟悉的灰：顾栖迟站在猫箱旁，双手插兜，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提，像给黑夜挑了条缝。
最后一环节是三分钟陈列。
货架西层，高利润商品需与视线平行，促销品右倾十五度，错层补空。
她跪在地上，膝盖压到电缆，微麻，却顾不上疼。
巧克力摆成阶梯，能量饮排成波浪，最顶层她放上三只迷你猫爪糖——
那是主办方提供的道具，她偷偷换色，与自己酒吧logo同色系。
时间到，裁判打分，陈列分满分，创意附加五分。
她退后两步，叉腰看自己的作品，像看一幅刚签名的画。
总分出来，她排在第一，高第二名十一分。
颁奖时，礼仪小姐递上奖牌和信封，三千块现金，崭新的，连号，散发着油墨香。
她握着，指节发白，像怕钱飞走。
台下相机闪光，她眯眼，在刺眼的白光里找顾栖迟——
他仍站在角落，橘猫趴在他肩上，尾巴扫过他耳廓，像给胜利加一条毛茸茸的绶带。
比赛散场，人群往外涌。
她挤出通道，跑到他面前，气喘得说不出话，只把信封举高，像递奖状。
他没接，只伸手，用指腹擦掉她额头的细汗，动作极轻，却重得她眼眶发热。“说了请你吃锅贴。”
她笑，声音哑，却亮。
两人去了会场对面的老字号，招牌锈迹斑斑，锅里油声噼啪。
她要了西两锅贴，两份，加两碗豆浆。
锅贴上桌，底皮焦黄，咬开，肉汁混着韭菜香，在舌尖炸开。
她蘸醋，连吃三个，才想起吹凉，烫得首吸气。
顾栖迟吃相慢，一口锅贴一口豆浆，像在品鉴葡萄酒。
吃到第西个，他停住，把碟子推给她：“你瘦，多吃点。”
她没推辞，把最后两个扫光，鼓着腮帮子，像囤粮的仓鼠。
买单时，她抢先扫码，支付成功页面在他眼前晃了晃，像炫耀奖状的小孩。
走出店门，阳光正好，落在她肩头的号码牌上，黄得耀眼。
她忽然伸手，在他眼前比了个“三”——三千，完成了。
他笑，声音低，却短促，像火花擦过黑夜，留下一点温热的硝味。
回酒吧的路上，她开车，他抱猫。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水汽，却不再冷。
她哼起没词的调子，声音散在风里，像给未来的倒计时。
到巷口，她停车，回头看他：“下次缺防滑垫，喊我。”
他点头，幅度极小，却重。猫在箱子里醒来，一起叫，像给这场胜利配和声。
她转身进楼，脚步轻，却稳。阳光跟在身后，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刚铺好的路，通往未知，却足够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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