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却驱不散君臣之间无形的凝重。皇帝林昊放下手中的奏报，那是程蕴与林锦昭联名递上的，详细陈述了北狄左贤王部虽暂退，但其主力未损，且内部主战派势力依旧猖獗，力陈此时和谈无异于示弱，必遗后患。字里行间，透着边关将士的血性与忧虑。
“程蕴和锦昭，还是主战。”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落在下首恭立的赵霖身上，“赵爱卿，你身在云州，以为如何？”
赵霖微微躬身，姿态谦逊：“回陛下，程将军与公主殿下身临其境，亲身经历战火，其忧国之心，拳拳可见。臣在云州所见，将士用命，民心可用，确有一战之力。”他先肯定了程蕴与林锦昭的立场，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平和理性，“然，臣离京前，亦详阅户部、兵部文书。连年征战，国库确己捉襟见肘，各州府粮仓存粮亦不丰裕。北狄虽退，然其骑兵来去如风，若坚壁清野，固守不出，我军远征，补给线漫长，耗日持久，胜负难料。三皇子殿下主张和谈，亦是体恤民力，顾及长远。”
他没有首接反对程蕴，也没有完全赞同三皇子，而是摆出了客观的困难，将抉择的难题抛回给了皇帝。
皇帝沉吟不语，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他何尝不知程蕴所言在理，但三皇子联合朝臣主和的声势浩大，且提出的理由——节省军费、休养生息，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同样具有巨大的诱惑力。尤其是，程蕴在军中的威望，经过云州一役，己然如日中天，这让他内心深处，隐隐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朕知道了。”皇帝最终道，“和谈之事，容后再议。赵爱卿，你在云州，当好生‘协助’程蕴，稳定边防，也要……多看看，多听听。”最后几个字，意味深长。
赵霖心领神会：“臣，遵旨。”
几乎在赵霖接到皇帝密旨的同时，云州将军府内，程蕴也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密信。信是他一位仍在朝中、保持中立的老友所写，详细描述了朝堂上主和派占据上风的情形，以及皇帝那暧昧不明的态度。
“陛下……动摇了。”程蕴将信递给林锦昭，眉头紧锁。
林锦昭看完，沉默片刻：“陛下并非不知和谈之害，只是……他更忌惮将军你功高震主，尾大不掉。”她点破了那个君臣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
锦梦遗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锦梦遗事最新章节随便看！程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冷然：“我程蕴若真有二心，又何须等到今日？”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悲凉。
“正因将军无此心，才更令人忌惮。”林锦昭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紧握的拳头，试图抚平那份僵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赵霖在此，便是陛下的耳目。我们必须让他看到，边关离不开将军，主战才是唯一正途。”
“如何让他看到？”
“光靠说无用，需有实绩。”林锦昭目光坚定，“我们要让陛下看到，将军不仅在守城，更在主动为朝廷分忧，化解潜在危机。比如……那些并不完全服从北狄王庭，却又与左贤王若即若离的小部族。”
程蕴眼神一亮：“你是说，分化拉拢？”
“嗯。”林锦昭点头，“此事需极度隐秘，连赵霖也不能知晓。若能成功，既可削弱北狄实力，又能向陛下证明，将军并非一味主战，亦通晓纵横捭阖之道，心向社稷，而非单纯追求军功。”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风险极高，一旦泄露，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被扣上“擅启边衅”、“结交外藩”的罪名。
“我去。”程蕴沉声道。
“不可！”林锦昭立即反对，“你的目标太大，一举一动都在赵霖眼中。此事，需一个身份足够，又不引人注目的人去。”
两人对视片刻，心中同时浮现一个人选。
几日后，林锦昭以“入冬前最后一次采集特定草药”为由，带着素心和一小队绝对可靠的亲兵，离开了云州城。赵霖得知后，并未阻拦，只是派人“例行”询问了去向，得知是去往边境一处以盛产草药闻名的山谷，便不再关注。在他眼中，这位公主精通医道，此举合情合理。
然而，林锦昭的队伍在进入山谷后，便悄然分成了两路。一路由素心带领，继续采集草药，掩人耳目；另一路，则由林锦昭亲自带领，换上便装，绕道前往一个与北狄交界、三不管地带的隐秘集市。那里，鱼龙混杂，也是与某些小部族私下接触的最佳地点。
此行危险重重，林锦昭心中并无十足把握，但她知道，这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一步。他们必须在赵霖看清全局之前，在皇帝做出最终决定之前，落下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棋局之外，真正的较量，往往在于那些不为人知的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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