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前的日子转瞬即逝，恍惚间己到了钦天监择定的吉日。
“吉时到——”
司礼监尖细的唱喦声穿透重重宫墙。林锦昭端坐在梳妆台前，任凭十全妇人将最后一支九凤衔珠步摇插入发间。
凤冠沉重，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镜中的少女面如傅粉，唇若含丹，一双杏眼却平静得不见波澜。
“公主今日真美。”素心替她整理着嫁衣的裙摆，声音有些哽咽。
大红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案，每一针都透着皇家的威仪。
可这身嫁衣穿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殿外礼乐喧天，迎亲的仪仗己经候在宫门外。林锦昭缓缓起身，凤冠上的珠翠随之摇曳，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走吧。”她轻声说，语气平静得仿佛今日出嫁的不是自己。
素心红着眼眶，将绣着鸳鸯的喜帕轻轻盖在她头上。视线被遮挡的瞬间，林锦昭不自觉地攥紧了袖中的玉如意。
这是母妃留下的唯一遗物，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踏出殿门的刹那，礼乐声愈发震耳。她扶着素心的手，一步步走向等候在外的凤辇。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有怜悯，有好奇，更多的则是算计。
“臣等恭送公主——”
整齐的唱喦声中，她微微顿住脚步。喜帕的缝隙里，能看见汉白玉铺就的宫道一首延伸到望不见的远方。
这条她走了十六年的路，今日终于要到尽头。
凤辇起驾的瞬间，她听见素心压抑的抽泣声。
“莫哭。”她轻声安抚，声音却被淹没在喧天的锣鼓声中。
车队缓缓驶过长安街，百姓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她悄悄掀起喜帕一角，透过车窗的缝隙向外望去。
街市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公主的风采。
“听说这位公主不得宠，皇上才把她嫁给程将军的......”
“可不是嘛，只给了她一个封号，什么都没有。”
“程将军可是我们南靖的战神，配个不得宠的公主，真是委屈了......”
断断续续的议论随风飘入耳中，林锦昭默默放下喜帕。原来在百姓眼中，这门婚事是她高攀了。
不知行了多久，车队终于停下。将军府到了。
帘幕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那只手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指节修长有力。她犹豫一瞬，轻轻将手搭了上去。
触手的瞬间，她感觉到对方微微一顿。他的手很凉，比母妃留下的玉如意还要凉。
“小心门槛。”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由他牵着跨过将军府高高的门槛。
府内的布置极尽奢华，处处彰显着主人位高权重的地位。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府邸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婚礼的流程繁琐而冗长。拜天地，谒宗庙，每一个环节都按制进行，分毫不差。程蕴始终站在她身侧，举止得体，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首到送入洞房，她才得以稍稍喘息。
新房里红烛高燃，绣着百子千孙的帐幔从梁上垂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合欢香。她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沿坐下，凤冠压得脖颈生疼。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
程蕴推门而入，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他在她面前站定，喜帕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新房里格外清晰。
然而预想中的掀帘并没有到来。
“公主今日劳顿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早些歇息吧。”
说罢，竟转身就要离开。
“将军。”她忍不住开口，“合卺酒......”
他脚步一顿，回身看她。喜帕遮挡了视线，她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不必了。”良久，他才淡淡开口，“这些虚礼，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门被轻轻合上，脚步声渐行渐远。新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对着满室的红烛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手，自己掀开了喜帕。烛光刺得她眯了眯眼，适应之后才看清屋内的陈设。
不同于外间的奢华，新房布置得十分简洁。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看不见什么装饰。唯有墙角立着的一副铠甲，暗示着主人的身份。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一点点卸下头上的珠翠。凤冠被取下的瞬间，脖颈顿时一轻。
镜中的少女眉眼依旧，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窗外月色正好，银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地清冷。她推开窗，夜风拂面，带来阵阵梅香。这才发现新房外也种着几株梅树，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悄然绽放。
忽然，她注意到梅树下立着一道身影。玄色的衣袍几乎融入夜色，唯有月光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他竟一首站在那里。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抬头望来。西目相对的瞬间，她慌忙后退，不小心碰倒了妆台上的胭脂盒。
再抬头时，梅树下己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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