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来了。”
梁文玉刚想应一声，目光却瞬间被屋角的东西吸引住了，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地上，一个大盆里，一个挨一个码着十几条清理干净的鱼，每一条都泛着新鲜的银光。
盆子旁边，还用草绳穿着两大串，大大小小起码还有二三十条！
这……这得有西五十斤鱼！
梁文玉的嘴巴慢慢张大，眼睛里全是震惊。
“这……这都是……”
“都是小军弄回来的。”
李工程站起身，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姐夫我，这辈子也没在冬天见过这么多鱼。”
他指了指房梁上挂着的两只野鸡。
“还有那个，嘎嘎鸡，也是他弄的。本来想今天给你家送去的，你来了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梁文玉彻底傻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袋白面和揣在兜里的二十块钱，脸上一阵发烧。
他以为是来雪中送炭的，没想到人家早就吃上肉了。
“还愣着干啥，过来帮忙收拾鱼。”
梁秀兰把一条大鲤鱼递给他。
梁文玉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放下袋子，蹲下身帮忙。
他一边刮着鱼鳞，一边忍不住问。
“姐夫，李军他……他真就用个抄网捞的？”
“那可不。”
李工程来了兴致，把李军如何选地方、如何凿冰、如何下网说了一遍，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弟弟的佩服。
“地方选得准，两个洞换着来，都不用费多大劲，鱼就自己往网里钻。”
梁文玉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个游手好闲、眼高手低的李军吗？
很快，鱼都收拾好了。
李工程找来一根粗壮的草绳，麻利地挑了十条最大的穿成一串，有鲤鱼有鲫鱼，沉甸甸的。
“拿着，带回去让你爹下酒。”
他把鱼塞到梁文玉手里。
这次，梁文玉没有拒绝，只是觉得手里的鱼格外沉重。
“姐夫……这太多了。”
“自家人，客气啥。”
李工程摆了摆手，浑不在意。
几人回到西屋，梁秀兰给弟弟倒了碗热水。
梁文玉捧着热气腾腾的水碗，心里的疑虑还没完全打消。
“姐夫，李军他去山里，真的行吗？别再出点啥事。”
李工程坐在炕沿上，卷了根旱烟点上，慢悠悠地吸了一口。
“他说他有清水河那边的工友带着，熟门熟路。”
他吐出一口烟圈。
“连马车都跟队长借好了，工分钱也一分不少地交了。我看他心里有数，就让他去折腾吧。”
梁文玉又是一惊。
“他连钱都交了？”
李工程点了点头。
“嗯，一块六，现钱。”
梁文玉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
“就是可惜了厂里那份工作……”
“有啥可惜的？”
李工程猛地打断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用一份工作，换他脑子清醒过来，我看，值了！”
梁文玉看着姐夫脸上坚决的神情，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话题。
“那……他跟那个吴金凤，怎么样了？”
“分了。”
李工程弹了弹烟灰，语气平淡。
“挺好。咱家现在不着急给他找对象，先让他自己把日子过明白再说。”
与此同时，李军借马车进山的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闲着没事的村民正凑在一起晒太阳。
“听说了吗？李家老二，花了一块六毛钱的工分，借队里的马车去拉柴火！”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说得唾沫横飞。
另一个抱着手的村民立马接话，语气里满是嘲讽。
“他有病吧？一块六能去镇上买多少柴火了？还自己跑一趟山里，这大雪封山的，别柴火没拉回来，再把人折进去！”
“可不是嘛！我看他就是从厂里回来，受了刺激，脑子不清醒了！”
顾诚恰好从旁边经过，听到这话，立刻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点没消退的红印。
“何止是脑子不清醒，我看他就是想出风头！”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还带上了陶建伟那个闷葫芦，俩废物凑一块儿，能干成啥事？等着瞧吧，天黑之前，准保空着车回来！”
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脸颊，眼神里全是怨毒。
一个跟李家向来不对付的婆子，嗑着瓜子，幸灾乐祸地开了口。
“等着瞧吧，等他空着车回来，我看他哥李工程那张老脸往哪搁！到时候，看咱全村的人怎么笑话他们家！”
一群人哄笑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寒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村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李家的笑话。
大黑马迈着稳健的步子，拉着板车驶出村子，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上压出两道深深的辙痕。
寒风凛冽，
陶建伟缩着脖子，把半张脸都埋进了领子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身边的李军。
李军稳稳地坐在车辕上，右手握着缰绳，偶尔轻轻一抖，大黑马就心领神会地调整方向。
“李军，你啥时候学会赶车的？”
陶建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里满是惊奇。
李军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
“以前在外面瞎混的时候，什么都干过。”
他侧头看了陶建伟一眼。
“这马温顺，不难赶。你记住，缰绳不能拉太死，也不能太松，让它知道有人在就行。”
陶建伟听得连连点头，把这几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马车跑了快一个小时，乡里的轮廓总算出现在了风雪中。
两人呼出的热气，早己在眉毛和帽檐上凝成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看着就像两个雪人。
李军把车停在路边，跳了下来。
“你坐着，我下去走走，活动活动。”
他搓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跟在马车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路上，一块被冻得邦邦硬的马粪蛋挡住了去路。
李军抬脚，精准地一脚踢在粪蛋侧面，那粪蛋立刻打着旋飞了出去，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他忽然笑了起来。
陶建伟好奇地问。
“你笑啥？”
“小时候没事干，就跟村里那帮小子比赛踢粪蛋，看谁踢得远，踢得准。”
李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
陶建伟也乐了，他小时候也干过这事。
两人就这么一个赶车，一个走路，聊着小时候的傻事，倒也不觉得路途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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