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酸厂坐落在镇子最北边，三根高大的烟囱终日冒着黄白色的烟雾，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小满站在厂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记得母亲说过，这里很危险，没事不要靠近。
可是想到废铁任务，想到父亲在钢厂辛苦工作的身影，小满还是鼓起勇气走进了厂区。
“小孩，你来干什么？”门卫大爷从窗口探出头来。
“我...我想找点废铁...”小满怯生生地说。
门卫笑了：“这儿是化工厂，哪来的废铁？快回家去吧，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小满正要离开，突然看见一辆卡车从厂区里开出来，车上装满了黑褐色的粉末，在颠簸中，一些闪亮的东西从车缝里漏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铁屑！而且里面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东西。
小满趁着门卫不注意，溜进了厂区。循着卡车来的方向，他找到了一个堆满原料的场地。那里有一座小山似的铁屑堆，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更让他惊讶的是，铁屑里混杂着不少完整的铁环——有的大如碗口，有的小如指环，全都锈迹斑斑。
“喂！那孩子！谁让你进来的！”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人快步走来，脸色严厉。
小满吓得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王工长，别吓着孩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满转头，看见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师傅走了过来。
“刘工，这孩子擅自闯进来...”王工长解释道。
刘工摆摆手，蹲下身看着小满：“小朋友，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
小满鼓起勇气说：“我在找废铁...看见这里的铁屑里有铁环...”
刘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力不错啊。这些铁屑是做农药的还原剂，里面的铁环确实是个麻烦，会影响反应效率。我们正愁没人手把它们挑出来呢。”
小满的心猛地一跳：“我...我可以帮忙挑！”
王工长嗤笑一声：“你？这么细的活，大人干着都费劲，你一个孩子...”
“我能行！”小满急切地说，“我跟我妈学过挑豆子，眼力可好了！而且我不要工钱，只要...只要挑出来的铁环能给我...”
刘工和王工长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样吧，”刘工想了想，“你先试一个小时。如果能挑出两斤铁环，我们就让你继续干，挑出来的铁环都归你。”
小满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谢谢叔叔！”
就这样，小满开始了在硫酸厂的第一天“工作”。
铁屑堆旁，小满坐在小凳子上，戴着一副过大的手套，仔细地在铁屑中翻找。这活儿远比他想象的要难——铁屑又细又碎，常常划破手套；那些铁环藏在铁屑深处，要找出来得费好大劲；更要命的是那股刺鼻的气味，熏得他头晕眼花。
才干了半个小时，小满的手上就添了好几道血口子，额头上的汗水混着铁锈，把脸染得花花绿绿。
“怎么样？吃不消了吧？”王工长走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小满咬咬牙，继续翻找：“我能行！”
一个小时到了，刘工过来验收成果。小满的面前摆着一小堆铁环，大的小的都有，在阳光下闪着暗沉的光泽。
刘工称了称，惊讶地挑起眉毛：“二斤三两！不错啊小子！”
小满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手上的疼痛。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放学后可以来干两小时。”刘工拍拍他的肩膀，“按今天的标准，每小时至少挑出两斤铁环。挑出来的都归你，怎么样？”
“谢谢刘工！”小满激动地说。
回家的路上，小满的步子格外轻快。他背着装满铁环的布袋子，感觉那不是沉重的铁块，而是希望的重量。
“妈！我找到废铁了！”一进家门，小满就兴奋地喊道。
母亲从厨房出来，看见他满身的铁锈和手上的伤口，心疼得首皱眉：“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样？”
小满把在硫酸厂的经历说了一遍，还把布袋子里的铁环倒出来给母亲看。
“硫酸厂？”母亲的脸色变了，“那地方多危险啊！听说前阵子还有工人被烫伤...不行，你不能再去那里了！”
“妈，没事的！”小满急忙解释，“刘工给我发了手套和口罩，而且我就是在原料场干活，不进车间。您看，这些铁环够我交好几个星期的任务了！”
母亲看着地上那些铁环，又看看儿子期待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那你一定要小心，闻到什么怪味要赶紧离开，知道吗？”
“知道啦！”小满高兴地抱了母亲一下。
从那天起，小满的生活多了一项固定的行程。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去硫酸厂工作两小时。这活儿不轻松，铁屑常常钻进手套里，把手扎得生疼；那些铁环边缘锋利，稍不留神就会划出口子；刺鼻的气味即使用口罩捂着，还是会熏得人头昏脑胀。
但小满从不叫苦。他想起了父亲在钢厂的工作环境肯定比这里更艰苦，想起了母亲日夜操劳从不抱怨。每当他感到疲惫时，就会看看那些挑出来的铁环——它们一个个在布袋里堆积，像是他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希望。
一个星期后，小满己经攒了二十多斤铁环。这足够他完成整个学期的废铁任务了。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在铁屑堆里发现了一些特别的铁环——有的刻着精致的花纹，有的带着奇怪的符号，还有一个特别光滑圆润的，像是被人长期抚摸过。
“这些都是以前的老物件了，”刘工告诉他，“这些铁屑是从各个地方收来的废铁加工而成的，里面什么都有。你找到的这些，可能是从前门环、工具零件，甚至是首饰。”
小满抚摸着一个刻着梅花纹路的铁环，想象着它曾经属于谁，经历过怎样的故事。他突然觉得，这些铁环不只是冷硬的金属，它们承载着一段段被遗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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