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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铁锭上的誓言

小说: 铁环滚过的岁月   作者:代代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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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蹲在妹妹面前,小草那句“老师说要诚实”像一根最干净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心中那个名为“侥幸”的气球。羞愧感如同傍晚的凉意,瞬间浸透全身。他看着妹妹清澈得容不下一粒沙子的眼睛,郑重地承诺:“是哥不对,下次咱们不这样了,一定找真正的废铁。”

“真的吗?”小草眨着眼睛,小手紧紧攥着哥哥的手指。

“真的!”小满用力点头,仿佛在向妹妹,也向自己立下一个庄严的誓言。

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阿强得知小满的决定后,虽然嘴上嘟囔着“就你死脑筋”、“那点儿铁渣能顶啥用”,但看着小满异常严肃的表情和小草信赖的目光,他最终还是把抱怨咽了回去,只是闷头走路,脚步踩得石子路噔噔响。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有些微妙。加工棚里,破碎机依旧轰鸣,矿渣粉依旧在生产,但三个孩子之间的话明显少了。阿强时不时会看着那堆他们精心收集、如今却被“判了死刑”的含铁矿渣,一脸肉疼。小草则更加小心翼翼,她知道自己的一句话改变了哥哥的决定,心里既觉得应该,又隐约有些不安,怕拖累了大家。

小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知道,单纯的“不欺骗”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们需要找到一条既能坚守诚信,又能真正解决问题的路。否则,这次的坚持只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让阿强和小草对未来产生怀疑。

他再次翻开了父亲留下的《冶金知识》和赵爷爷寄来的资料,目光不再仅仅局限于“如何提炼铁”,而是更广泛地搜索着关于“金属回收”、“废物分类”、“资源再生”的信息。一个词反复出现:“循环利用”。

一天傍晚,小满独自来到收购站后院。那座由他们改造的“废铁初级分选流水线”正在工作,发出有节奏的轰鸣。他看着混杂的废铁被吃进去,经过破碎、磁选、筛选,最终变成相对纯净的铁粒、铜铝碎料和其他杂物,分别从不同的出口流出。

忽然,一个念头击中了他:他们之前纠结于是否在煤里掺那点含铁矿渣,格局太小了!真正的“诚实”,不仅仅是不作假,更是要正视问题,找到真正有价值的方法。收购站堆积如山的,是“废铁”,但经过他们的分选,这些“废铁”己经被初步提纯,变成了更有价值的“原料”。那么,这些“原料”的下一步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凑够吨位,运到钢厂,让对方头疼吗?

他抓起一把刚刚分选出来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粒,它们在夕阳下闪着冷硬的光。这些铁粒,纯度远比他们当初想掺入煤中的矿渣高,也远比收购站之前收的那些“锈疙瘩”要好。如果……如果他们能将这些铁粒进一步加工,变成更有价值、更方便运输和利用的形态呢?

小满的心脏怦怦首跳,他想起书上提到的“金属压块”和“粉末冶金”的概念。一个更大胆、也更符合“诚实”原则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飞奔回加工棚,拉起正在生闷气的阿强和记账的小草,眼睛亮得惊人:“阿强,小草!我想到办法了!一个既不用骗人,又能真正提高这些废铁价值的办法!”

他在小黑板上飞快地画着:“你看,我们分选出来的铁粒,虽然比废铁强,但还是散装的,运输体积大,冶炼厂处理起来仍然有损耗。如果我们能把这些铁粒,熔化,或者用巨大的压力,把它们压制成一块块规整的、高密度的铁锭或者铁块呢?”

阿强被这个想法吸引了,暂时忘记了不快:“压成铁块?像砖头那样?”

“对!”小满激动地说,“压成铁块,体积缩小,重量不变,运输成本大大降低!而且,形态规整,成分相对均匀,冶炼厂肯定更欢迎!这比我们偷偷掺那点矿渣,意义大得多!这才是真正在解决问题,是在创造价值!”

小草也听懂了,小脸上绽放出笑容:“哥,这样就不是骗人了,是把没用的东西变得有用了,对吗?”

“对!就是这样!”小满感觉胸中的块垒一扫而空,“我们要做的,不是去钻空子凑数,而是要通过我们的技术和努力,提升这些废料的品级,让它们从‘负担’变成真正的‘资源’!这才是最大的诚实!”

这个全新的方向,立刻点燃了三个孩子的热情。之前的隔阂瞬间冰释,取而代之的是更强烈的探索欲望。他们开始研究如何实现“压块”。首接熔化需要高温炉,他们现有的反射炉温度不够,而且能耗太高。那么,冷压呢?利用巨大的压力,将铁粒强制挤压在一起。

阿强再次展现了他在机械方面的天赋,他开始设计一台“杠杆式压力机”。利用粗壮的木头作为杠杆,寻找合适的支点,加上重物,试图产生足够的压力。他们从收购站后院找来了一个废弃的厚壁钢筒作为模具。

第一次试验,杠杆嘎吱作响,压下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取出来的“铁块”却松散得像块饼干,一碰就碎。

失败没有让他们气馁。小满分析是压力不够,而且铁粒表面有锈,缺乏粘结性。他们改进了压力结构,增加了配重,同时尝试在铁粒中掺入少量他们知道的具有粘结性的矿渣粉。

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失败都让他们离成功更近一步。他们还尝试了将铁粒稍微加热(利用反射炉的余温),降低其硬度,再进行压制。

这个过程比掺铁渣要困难十倍、百倍。但这一次,每个人的心中都无比踏实和明亮。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走的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名为“创造”的土地上。

就在他们进行第八次压块实验时,收购站主任和刘叔闻讯赶来。当他们看到阿强和小满喊着号子,用力压下巨大的杠杆,然后从小草手中接过那块虽然表面粗糙但异常坚硬、沉甸甸的暗灰色铁块时,两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主任用力敲了敲那块铁块,发出沉闷扎实的声音,又掂了掂分量,脸上涌现出狂喜:“成了!真成了!这、这哪还是废铁啊!这分明是……是能首接进炉的好料啊!”

刘叔激动地拍着小满的肩膀:“好小子!好小子!你们可真是……真是救了命了!我这就去跟镇长汇报!这下,咱们镇的废铁任务,不仅能完成,还能成为模范!”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镇长亲自带着县里工业办的干部来参观。干部们对孩子们自主研发的分选线和压块技术赞不绝口,尤其赞赏他们这种“变废为宝、提升价值”的思路,认为这完全符合上面提倡的“资源节约、循环利用”的精神。县里当场决定,将他们的这个项目作为典型扶持,拨付了一笔小小的创新基金,用于改进设备,扩大生产。

夕阳下,加工棚旁边,一座更稳固的液压压力机(用了县里资助的资金和农机厂老师傅的技术指导)正在安装。旁边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摞新压制出来的、泛着金属幽光的标准铁锭。这些铁锭,即将被运往县钢厂,成为真正受欢迎的原料。

小满、阿强和小草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小满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磁石。它依然吸不起纯净的铁屑,但它指引他们,找到了一条比吸附铁屑更有价值的道路——一条用诚信、智慧和汗水,将废弃与负担,点化成真正财富与希望的道路。他知道,这一次,他们不仅守住了内心的纯净,更赢得了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通行证。脚下的路,正向着充满光明的未来,坚实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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