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的效率出乎意料地高。不过十来日,他便再次登门,这次带来的,是几张盖着鲜红官印的崭新文书。泛黄的旧地契被小心地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确认李修(户主)、苏瑶(妻)、李卫国(父)三人正式落户于清河村,并拥有村东头屋舍及周边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的官方凭证。
那几张轻飘飘的纸,被李修用一块干净的粗布包了里外三层,郑重地放在了屋里唯一一个带锁的、同样破旧的小木匣里。锁扣合上的那一刻,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将一段漂泊无定的岁月,彻底锁在了过去。
落户的消息像春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小小的清河村。村民们看待他们的眼神,似乎又有了微妙的不同。少了几分对待“外来逃难者”的客气与疏离,多了几分对“本村乡亲”的熟稔与亲近。路上遇见,招呼声也变得更加自然随意。
“修哥儿,下地啊?”
“苏妹子,洗衣去?”
就连李卫国,也被村口晒太阳的老人们接纳,时常被喊去一起坐着,听他们用浓重的乡音,讲述着村里陈年的旧事,或是抱怨着天气对庄稼的影响。
一种真正的归属感,如同屋后菜地里悄然蔓延的绿色,在这小小的家庭里生根发芽。
有了这层名正言顺的身份,李修和苏瑶对这个家的投入,更加全心全意。那亩半荒坡被纳入了规划。李修利用学堂休沐的日子,扛着锄头,开始了新一轮的开垦。这片地石头多,土质硬,比开垦菜地要费力得多。但他干劲十足,一锄头一锄头地下去,仿佛不知疲倦。苏瑶则跟在他身后,将挖出的石头捡到一边垒起来,这些石头,以后或许可以用来垒猪圈或者鸡窝的墙基。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菜地里的黄瓜藤开出了更多的黄花,有的己经结出了顶着残花、浑身是刺的小黄瓜;青菜长得郁郁葱葱,虽然依旧瘦小,但己经可以间着苗,摘些嫩叶下来煮汤,给清贫的饭桌增添一抹难得的绿色和滋味。
这天傍晚,李修从新开垦的荒坡上回来,满身尘土,却带着满足的神情。他洗了手,走到屋后,目光扫过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最后落在角落里几株长势格外喜人的南瓜苗上——那是苏瑶特意留下的,说等秋天结了南瓜,可以存放很久。
苏瑶正在灶间准备晚饭,锅里煮着稀粥,旁边小碟子里放着几根刚刚摘下、用水焯过的嫩豆角,算是难得的时鲜。
李修走过去,靠在灶间门框上,看着苏瑶忙碌的背影。夕阳的余晖从门口斜照进来,将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温暖的光晕里。
“等坡地开好了,我想着,明年开春,在那头种几棵果树。”李修忽然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桃树,或者枣树,都好。”
苏瑶回过头,脸上带着劳作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桃树好,开花好看。枣树也好,结果子多,能顶饿。”
“那就都种。”李修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很简单的话语,很朴素的愿望,却勾勒出一幅安定而长久的未来图景。不再是为了一日三餐的挣扎,而是有了余力去规划明年、后年,甚至更久以后的生活。
晚饭时,连粥都似乎比往常更香了一些。李卫国吃着那几根清淡的豆角,感慨道:“有了自己的地,这心里头,就是踏实。”
苏瑶低头喝着粥,心里默默地想,踏实的,不仅仅是有了地,更是有了身边这两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有了这个无论风雨、都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夜色降临,蛙声从远处的池塘传来,此起彼伏。煤油灯下,李修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准备课业,而是拿出了一块质地稍好些的木料和刻刀——他想给那个存放地契的小木匣,刻上点什么。
苏瑶坐在他对面,就着灯光,缝制一件用旧衣服改制的、准备秋天给李修穿的小褂。她偶尔抬起头,看着李修在灯光下专注雕刻的侧脸,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一片宁静安详。
落户,不仅仅是官府的几张文书,更是将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汗水,他们的希望,与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从此,春华秋实,寒来暑往,他们的命运,将与这个名叫清河村的地方,息息相关。
一个新的轮回,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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