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云脸上的笑,在嘴角僵了一下。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愣神,随即张嘴,最后仰头笑了起来。
那笑声又大又响,他捶着自己的胸口,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买不起?”他用扇子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喘不上气,“小娘子,你去打听打听,这京城里,有小爷我买不起的东西?”
他身后的跟班立刻跟着起哄,嘲讽的笑声混成一片。
“就是!小公爷肯买你的铺子,那是你祖坟冒青烟了!”
“还买不起?小公爷拿金子都能把这破铺子给你填平!”
沈轻语没理那些乱糟糟的噪音。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谢流云,等他笑完。
她的眼神太平静了,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谢流云的笑声,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慢慢地,一点点地弱了下去,最后没了声。
他发现,这个女人,好像真不是在开玩笑。
她那双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谢流云,就是买不起。
“小爷我倒要听听,怎么个买不起法。”
谢流云收了笑,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带上了打量的意味。
沈轻语的目光动了。
她没说话,先是转身,走到了王管家身边。
王管家还捂着肚子,疼得额头上全是汗。
她蹲下身,没急着扶,而是伸出手,用自己干净的袖口,轻轻擦掉了老人额角的冷汗和灰尘。
然后,她才和跑过来的青竹一起,将老人扶起。
接着,她走到被踹翻的货架旁,一地都是碎瓷片。
她弯腰,从一堆碎瓷里,捡起一截断掉的桌腿。上面精巧的雕花,已经被踩得全是脏泥印。
“谢小爷的钱,是钱。”
她的声音不响,却像一颗石子丢进水里,清晰地传到了街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举起那截断木,对着谢流云,也对着门外所有看热闹的人。
“我这铺子里的一块砖,是我的人没日没夜,一块块砌出来的。”
她又走到那套被划破了坐垫的“沙发”前,手指轻轻抚过那道难看的口子。
“我这铺子里的一把椅子,是我的人熬了几个通宵,一张张图纸画出来的。”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却依旧抖着腿张开手臂,想把她护在身后的青竹和丫鬟们身上。
“我这铺子里的人,跟着我,不是当奴才,是想凭手艺吃饭,活得像个人。”
她丢掉手里的断木,一步步走回谢流云面前,站定,直视着他。
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像有火星在跳。
“这些东西,在你眼里,可能跟路边的石头没区别。”
“但在我这里,拿命都换不来。”
“所以,你买不起。”
谢流云彻底愣住了。
他玩鹰,斗狗,听过无数奉承和咒骂,可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心里那股邪火,被勾得更旺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沈轻语身后那个铁塔似的男人,手动了。
那只布满伤疤的手,慢慢抬起,移向腰侧。
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但谢流云的眼皮猛地一跳,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有种野兽般的直觉,那只手只要再动一下,今天这里就非见血不可。
而他,很可能是第一个。
空气像是凝住了,连街上的叫卖声都听不见了。
“丹。”
沈轻语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她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向后,轻轻按在了丹那条结实的手臂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滚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薄薄的布料下,肌肉像拉满的弓弦一样紧绷着,蕴藏着随时能撕碎一切的力量。
这股力量,因她而起。
她的手没有移开。
那紧绷的肌肉,在她指尖的安抚下,竟然真的,一点点松弛了下来。
那股几乎要杀人的压迫感,也随之散去。
他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堵墙,但墙上的尖刺,收起来了。
谢流云看着这一幕,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一下。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一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女人,竟然能像驯兽一样,只用一个动作,就安抚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
沈轻语没有停。
她收回安抚丹的手,再次弯腰,从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捡起一片碎裂的白瓷。
瓷片边缘很锋利,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她就那么捏着那片能轻易划开皮肉的凶器,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向谢流云。
她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谢流云身后的护卫下意识想上前,却被他一个眼神拦住了。
沈轻语一直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一臂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混着酒气和名贵熏香的味道。
她抬起手,将那片锋利的瓷片,递到谢流云眼前。
“谢小爷,你不是说,很喜欢这铺子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瓷片一样的冷硬。
谢流云看着那片快要碰到自己鼻尖的凶器,又看看眼前这张平静得过分的脸,挑了下眉,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既然小爷这么有钱,又这么喜欢,不如”沈轻语的手腕微微一转,瓷片的锋刃对准了自己,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我们赌一把?”
“赌?”
谢流云的兴趣,彻底被勾了起来。他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赌,最喜欢的也是赌。
“怎么赌?赌什么?”他用扇子轻敲着掌心,又恢复了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说来听听,要是赌得没意思,小爷可不奉陪。”
“就赌我这间铺子。”
沈轻语用那片瓷片,指了指身后这间她押上了一切的惊鸿阁。
“我若输了,这间铺子,连同里面所有的东西,白送给你,一个子儿都不要。”
这话一出,门外的人群发出一阵巨大的哗然。
青竹和王管家更是脸都吓白了。
“小姐,不可啊!”青竹急得快哭了,伸手就去拉沈轻语的袖子。
沈轻语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她放心。
谢流云看着她,眼神里的玩味更浓了:“你输了送铺子,那小爷要是输了呢?”
沈轻语看着他,目光扫过周围所有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
“你若输了,第一,当着全京城人的面,为今天砸我铺子,打我的人,赔礼道歉。”
“第二,你要做我惊鸿阁的第一个客人,花钱,买我这里最贵的东西。”
“第三,你要用承恩公府小公爷的名头,替我惊鸿阁吆喝三天,让全京城都知道,我这里的东西,天下第一。”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狠。
尤其是第一个和第三个,简直是把承恩公府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所有人都以为谢流云会当场翻脸。
可他没有。
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猎人发现新奇猎物时兴奋的光。
“好!够辣!小爷喜欢!”
他“啪”地合上扇子。
“说吧,赌什么?比拳脚?还是比人多?”
他身后那群护卫,立刻往前压了一步,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不。”
沈轻语摇了摇头。
她松开青竹的手,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走到了铺子正中央。
夕阳的光从大门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在发光。
她看着谢流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不比拳脚,不比人多,更不比后台。”
她顿了顿,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注视下,说出了那句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的话。
“我不用你一分钱的赌本。”
她摊开手,露出了那片锋利的瓷片。
“就用我这个人,我这条命,来跟你赌。”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午时。我若能说得你,谢小爷,心甘情愿地,主动把钱送进我这铺子,就算我赢。”
“若不能”
她捏着瓷片的手猛然收紧。
“嘶——”
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她的掌心。
整个朱雀大街,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
一滴鲜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渗了出来,越积越大,然后顺着冰冷的瓷片边缘,缓缓滑落。
“嗒。”
血珠砸在光洁的地板上,碎成一朵小小的、刺目的红花。
沈轻语抬起眼,看着已经愣住的谢流云,平静地开口:“我输,这铺子是你的,我这个人,也随你处置。”
一股前所未有的好奇和好胜心,像野草一样,在谢流云心里疯狂地长了起来。
他想看看。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凭什么,敢夸下如此海口!
“好!”
一声爆喝,响彻长街。
谢流云用扇子重重一指沈轻语,放声大笑。
“小爷就跟你赌这一把!”
“明天午时,就在这里!全京城的人都给小爷作证!”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还愣着的跟班和护卫吼道:“都他娘的杵着干嘛?滚!”
一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簇拥着谢流云走了。
铺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青竹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后背全是冷汗。
“小姐您您疯了”
沈轻语没说话,她走到门口,看着谢流云那身扎眼的红衣消失在街角。
她要的东风,来了。
而且,是自己送上门的。
她转过身,对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王管家和青竹吩咐道。
“王叔,去,把我们最好的茶备上。”
她举起还在滴血的手,对青竹说:
“去我房里,把妆台最下层那个紫檀木盒子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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