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
谢流云果然来了。
沈轻语在那张搬到门口的椅子上坐下，将一份请柬名单摊在膝上。
“谢小爷，我们开始吧。”她抬起眼，抛出了第一句话，“你刚才说，要用双倍的价钱买我这铺子。其实，是你亏了。”
“噗——”谢流云身后一个跟班没忍住，笑了出来。
谢流云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小娘子，风大，小爷没听清。”
沈轻语拿起那份请柬名单：“吏部尚书府的王夫人，兵部侍郎家的李小姐，镇国公府的老太君这些人，缺钱吗？”
谢流云一愣，下意识摇头。
“那她们为什么愿意花大价钱，来我这里买一盒玉容膏？”沈轻语手指划过铺子里那些别致的家具，“因为我卖的，从来就不是玉容膏。我卖的，是她们在别处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舒坦，是独一份的体面，是高人一等的感觉。”
她点了点门楣上“惊鸿阁”三个字。
“这个，叫‘牌子’。”
谢流云摇着扇子的手，慢了一拍。他嗤笑一声：“牌子？不就是个名头？小爷我承恩公府的牌子，比你这响亮多了！”
“没错。”沈轻语点头，迎上他的目光，“所以，你砸我铺子，砸的不是砖头木头。你砸的，是我这个‘牌子’的价值。货没了可以再进，牌子倒了，就什么都没了。反过来，只要它立住了，就比金子还值钱。你觉得，你亏不亏？”
谢流云那条抖着的腿，停了。
沈轻语没停，拿起那份装修图纸：“再说这铺子。我花钱把它弄成这副高攀不起的模样，是为了让客人觉得，她们花的每一个铜板，都值。我这里，分三种客人。”
“第一种，普通客人。坐散座，喝花茶，买普通玉容膏。”
“第二种，贵客。一次买够一百两，才能进里间，坐‘沙发’，由我亲自调配香膏。”
“而第三种”
谢流云眉头一挑，身体微微前倾，不再靠着门框，插话道：“还有第三种？不都是客吗？”
“是贵宾。”沈轻语的声音顿住，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一次性存够一千两，拿一张‘鎏金卡’。凭卡能随时来，能指定最好的丫鬟，能享用西域点心，还能预定每月只出三瓶的‘驻颜精华’。”
“这叫，分层。”
“分层？”谢流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炸了，“把人分三六九等？你敢把小爷我跟那些人放一块儿？”
“对！”沈轻语直视着他，眼神锐利，“人人都想当第一等，人人都想和别人不一样。我给她们的，就是这个‘不一样’的机会。你花的钱越多，你就越尊贵。所以，我的东西，只会越来越贵，永远不愁卖。”
谢流云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他身后的账房先生，手指在算盘上控制不住地一颤，拨乱了一串算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说完了的时候，沈轻语抛出了真正的炸弹。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钱。”她把图纸和名单放回紫檀木盒，看着谢流云已经从戏谑变为惊疑的脸，“谢小爷，你喜欢赌，对不对？”
谢流云下意识地点头。
“那你觉得，是花钱买东西爽，还是用钱生钱，更爽？”
“用钱生钱？”谢流云皱起眉，他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但又很模糊。
“对。”沈轻语站了起来，“‘鎏金卡’之上，我还有最高一等的，‘紫玉’资格。”
“这个资格，不卖，只送。”
小微壹念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送给全京城，身份最尊贵、财力最雄厚的七位夫人。比如，镇国大长公主。”
“有了‘紫玉’资格，她们不仅能享受最好的服务，还能拿到我惊鸿阁每年一成的分红。”
“这叫，投资。”
“轰——”
谢流云只觉耳中嗡的一声，脑子被这番话炸成一片空白。
他身后的账房先生，手一抖，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珠子碎了一地。
门外的人群，彻底炸了锅。
“分红？每年白拿钱？”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沈轻语的声音盖过了所有议论：“谢小爷，你现在再想想。我这铺子一年若赚十万两，一成就是一万两。如果，镇国大长公主年纪大了，不想出门，她手里的那块‘紫玉’资格牌，她想卖掉，会有人买吗？”
“一个能让你每年白拿一万两，还能彰显你顶级身份的资格，它值多少钱？”
“两万？三万？还是五万？”
沈轻语一步一步，从铺子里走了出来。她走到已经完全愣住的谢流云面前。
“所以，花钱买我的铺子，是花钱。但花钱，从大长公主手里买下那个‘紫玉’资格，是投资，是让你手里的钱，生出更多的钱。我这间铺子，一年能赚的钱有限。但这些‘资格’，在那些贵妇人手里传来传去，能生出来的钱，是无限的。”
她抬起那只受伤的手，伸到谢流云面前。
“现在，你还觉得，你买得起吗？”
谢流云看着她，嘴巴微微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
他从小到大，玩的是怎么花钱，怎么把钱花得漂亮，花得有响声。
可眼前这个女人，她玩的，是怎么印钱！不，比印钱还快！
这股被彻底碾压的挫败感，和他妈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烧得他脸颊发烫，耳根都红透了。
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
但他妈的输得太爽了！
谢流云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全场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打她，也不是去推开她。
而是重重地，一巴掌，狠狠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响彻长街。
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抽懵了。
谢流云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他放下手，脸上印着清晰的五指印，眼睛却亮得吓人，眼底窜起两簇火苗，是饿狼看到鲜肉的狂热。
“我输了。”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兴奋，“赌约照旧，小爷我认栽！”
说完，他没等任何人反应，一把推开挡在身前、已经吓傻的大管家，几步就蹿到沈轻语面前，眼睛死死盯着她。
“‘紫玉’资格，每年一成分红，这个，怎么算？”
他一把抢过旁边账房先生怀里备用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拨了两下，动作生疏又急切，“还有，这‘鎏金卡’，除了存一千两，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弄到？
比如，小爷我给你拉十个客人，能不能换一张？”
他哪里还有半分认输的沮丧，分明是找到了一个比斗鸡走狗更好玩的游戏，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沈老板，”他连称呼都改了，凑得更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那股子纨绔劲儿又冒了出来，只是这次，里面全是精明，“教教我，怎么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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