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盖住了整个京城。
朱雀大街的惊鸿阁,却亮如白昼。
几十盏新糊的羊皮灯笼挂在檐下,光晕融成一片,把“惊鸿阁”三个烫金大字照得流光溢彩。
铺子里,新招的伙计们正跑前跑后,做着最后的布置。
高个子的张文踩着凳子,把一串流苏彩带往梁上挂,嘴里哼着家乡的采茶调,不成曲的调子在暖融融的空气里飘荡。
矮个子的李武拿着软布,一遍遍擦拭紫檀货架,新木和桐油的清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青竹正指挥着两个小丫鬟,将一盆盆含苞的春兰摆到窗边,她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一个鼓鼓的花苞,仿佛能感觉到里面包裹的生机,眉眼笑得像月牙。
明天就是开业的日子。
所有人的心都热烘烘的,好像揣着一团火。
“砰——”
一声巨响,惊鸿阁那扇上了三遍大漆的朱红木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门板狠狠拍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满屋的暖意、笑声、哼唱的小调,像是被这一声巨响砸得粉碎。
一道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脚下一软,整个人扑倒在门槛上。
“王管家!”
青竹手里的兰花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她也顾不上,提着裙子就跑了过去,伸手去扶。
“您这是怎么了?后面有狼在追您?”
王管家一把抓住青竹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吓人,捏得青竹骨头都在疼。
他整个人都在抖,平日里笑呵呵的脸,此刻看不到一点血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出出事了”
他喉咙里像是卡着砂纸,声音又干又哑。
他大口喘着气,眼球里全是血丝,那样子,活像刚从阎王殿里跑出来。
屋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一道道目光投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王叔,您先喝口水,慢慢说。”青竹被他吓住了,声音也发飘。
王管家连着咽了几下口水,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
“香料”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纸被汗水泡得软烂,皱成一团。
“南边孙记商会刚送来的信”
“他们反悔了!”
反悔了?青竹的脑子“嗡”的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王管家已经撑不住了,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哭腔:“他们说,之前签的契约不算了!从今往后,一钱一两的‘冷月香’,都不会再卖给我们!”
冷月香。
这三个字狠狠砸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谁不知道,这“冷月香”是玉容膏里最重要的一味主料。
没了它,玉容膏的效果至少要打对折!那还叫什么惊鸿阁的招牌?
“怎么会?”青竹的脸也白了,“契约写得清清楚楚,定金我们付了双倍,他们怎么敢!”
“我问了!”王管家一跺脚,声音里全是绝望,“送信的伙计说,是他们东家下的死命令!还说愿意赔我们十倍的定金!”
十倍赔偿!
这话一出,再傻的人也明白了。
这不是做生意,这是有人在背后,用钱和权,要活活掐死他们!
“那那我们去别家买!”一个伙计急着喊,“京城这么多药铺,总能找到!”
王管家脸上的最后一丝神采也灭了。
他摇着头,声音破得像漏风的鼓。
“没用了。”
“我从孙记出来,就跑遍了城南城西所有叫得上名的药铺。”
“回春堂,济世堂,百草轩”
他每说一个名字,在场的人心就往下沉一寸。
“所有的‘冷月香’,都没了。”
“就在今天下午,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买家,出了三倍的价钱,把京城面上能找到的‘冷月香’,全买光了!”
“一钱,都没剩下!”
“完了”
王管家说完最后三个字,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身子一软,若不是青竹死死架着,他已经瘫在了地上。
那封被汗浸透的信纸,从他无力垂下的手中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全完了”
老管家浑浊的眼泪滚了下来,顺着脸上的皱纹淌进衣领。
青竹僵硬地低下头,看着地上那张写满厄运的纸。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尖颤抖着,好几次才捏住了那张纸。她将信纸展开,上面的字迹在她眼里扭曲、模糊。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死死抓着那张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绝望像冬天的冷风,呼呼地灌满了整个惊鸿阁。
伙计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喜气变成了死灰。他们以为跟了个好东家,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这铺子还没开张,就要塌了。
定北侯府。
书房里,烛火把陆正宏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他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
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只白玉碗,碗里是一坨灰黄色的、散发着酸味的烂泥。
“还是不行?”他问,声音像冰。
跪在地上的药师抖得像筛子:“侯爷恕罪!小的把能想到的香料都试遍了,可仿出来的东西,连颜色都不对”
“废物。”
陆正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茶碗,又重重顿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烫得他手背一红。他心里的火,比这茶水还烫。
一个管事快步走了进来,躬身禀报。
“侯爷,都办妥了。”
“孙记商会那边断了供。京城面上所有的‘冷月香’,也已全部买空。现在,她沈轻语就是把京城的地皮翻过来,也找不到一钱香料。”
陆正宏心里的邪火这才顺了些。他瞥了一眼地上那碗烂泥,嘴角扯开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他自己做不出来,那个女人也休想做成!
他就是要让她在爬得最高的时候,再狠狠地摔下来。
“手脚干净吗?”他问。
管事躬身应是:“侯爷放心,出面的是码头的生面孔,银子也转了几道手,绝查不到府上。”
陆正宏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两人退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朱雀大街的方向,眼神幽深。
明天,他倒要看看。
那家还没开张就注定倒闭的铺子,会怎么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他要让沈轻语,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在他陆家的权势面前,那点小聪明,有多可笑。
惊鸿阁,后院书房。
外面的风雨,半点都透不进这间屋子。
沈轻语坐在案前,手里握着炭笔,正专注地在一张宣纸上勾画。
她握笔的手很稳,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小姐!”
王管家和青竹哭红着眼,撞了进来。
“小姐!出大事了!”
王管家把刚才的事情,又用带着哭腔的嗓子说了一遍。
“是定北侯府!一定是他们!他们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小姐,咱们把开业的日子推后吧!现在没有玉容膏,开业就是把惊鸿阁的脸往泥里踩啊!”青竹也抽噎着点头,声音沙哑,“是啊小姐,我们再想办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里全是烧心的急。
她们以为,会看到小姐同样震惊、慌乱的脸。
可是没有。
沈轻语连笔尖都没停一下。
她静静地听着,听他们把所有的话说完。
书房里,只剩下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过了许久,沈轻语画完最后一笔。
她放下笔,抬起头,看向面前两个快要急疯的忠仆。
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哭完了?”
王管家和青竹,都愣住了,哭声和抽噎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沈轻语站起身,目光从他们红肿的眼睛上扫过,“他陆正宏能想到的釜底抽薪,你们觉得,我会想不到吗?”
这一问,让王管家和青竹脑子一片空白。
沈轻语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们茫然的脸,嘴角勾起一丝讥诮。
“你们再猜猜,”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为什么要花大价钱,把一个带毒的方子,闹得满城皆知?”
“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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