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
惊鸿阁门前，挂着红绸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开，碎红铺了一地，满眼都是喜庆。
王管家和青竹站在门口，脸上堆着笑，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对着来往宾客不住地拱手作揖。
“李夫人您可算来了，快里面请，茶都备好了！”
“周员外，您能来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门口车马流水，人进人出，看着是热闹。
可王管家和青竹心里头，却像是坠了块秤砣，一点点往下沉。
来的，全是些脸熟的三四品官家太太，再就是城里有点闲钱的商人。
那些真正能镇场子的一品诰命、二品大员的夫人们，连片衣角都没见着。
长公主府上的人倒是送了贺礼，可只说公主殿下宫里有要事，不便前来。
这话里的意思，谁都品得出来。
满屋子的热闹，就像那汤碗里的油花，看着光鲜，筷子一搅就散了。
青竹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她挨到王管家身边，压着嗓子问：“王叔，这可咋办？没人撑腰，等会儿怕是要被人看笑话。”
王管家背在身后的手，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他能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哟，这排场不小嘛，就是不知这来的客人，够不够分量。”
一道又尖又细的女声，像根针似的扎了过来。
王管家和青竹抬头，正瞧见对街“胭脂记”门口，几个穿金戴银的妇人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说话的，正是“胭脂记”的老板娘，陈夫人。
她摇着扇子，扭着腰，穿过街面，径直走了过来。
“哎呀，沈老板开业大吉，恭喜恭喜啊！”她嘴角咧着笑，眼里却结着冰，那声“恭喜”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又假又腻。
沈轻语从内堂走出，脸上什么都没涂，干干净净，往那群珠光宝气的贵妇中间一站，偏偏像一根刚出水的嫩竹，谁也盖不住她的清爽。
她没搭理陈夫人的茬，径直走到大厅正中，对着满堂宾客，嘴角牵了牵。
“多谢各位今天赏脸。惊鸿阁新开张，给各位备了份小礼物。”
她轻轻拍了拍手，两个伙计立马抬了个蒙着红布的大托盘出来，重重地放在中央的八仙桌上。
“此物，名为‘玲珑心’。”
她手腕一抖，红布像水一样滑了下来。
托盘上，码着上百个拳头大的金色圆球，在灯下一晃，金光闪闪，晃得人眼晕。
“今天，只要在店里花够十两银子，就能得到一次机会，”沈轻语慢悠悠地公布玩法，“随便挑一颗，当场用这小锤子砸开！”
“每一颗‘玲珑心’里，都藏着一份礼。可能是价值五十两的玉容膏小样，也可能是能当一百两银子使的代金券，当然了也可能是我们店里独一份，价值千两的鎏金贵宾卡！”
人群“轰”的一声，像是烧开的水，彻底沸了！
“我来我来！给我拿十两的胭脂！”
“给我包十盒香粉！我砸十次！”
刚才还冷冷清清的柜台，一下子全挤满了人。
“砰！”
第一声脆响，一位夫人拿着小锤子，满脸通红地砸开了自己挑的金球。
“是代金券！五十两的代金券！”她捏着一张烫金的红纸，尖叫起来。
“砰！”“砰！”“砰！”
砸金蛋的声音响成一片，整个惊鸿阁热得能把房顶掀了。
陈夫人站在人群外，看着这火爆的场面，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一阵青一阵白。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沈轻语靠着这些不值钱的破铁球，就让这群女人跟疯了似的往外掏钱！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着身边的掌柜使了个眼色。
那掌柜立刻会意，挤进人群，也掏出十两银子，买了一盒最便宜的香粉，拿到了一个砸金蛋的机会。
他走到台前，抡起锤子，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重重砸下！
“咔嚓——”
金球应声而碎。
然而，预想中的欢呼没有出现。
那掌柜在碎片里扒拉了半天，然后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大喊：“空的！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
喧闹的大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些金灿灿的球，移到了那个掌柜和他脚下的碎片上。
那掌柜把碎片摊在手心，展示给所有人看：“大家看！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个骗局！骗我们花钱的！”
人群炸了锅！
“什么？居然是空的？”
“我就说哪有这么好的事，原来是耍我们玩儿的！”
“退钱！退钱！”
刚才还抢着付钱的女客们，此刻全都变了脸色，看向沈轻语的眼神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
王管家和青竹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
陈夫人看火候到了，立刻摇着扇子，一脸痛心疾首地站了出来：“哎呀，沈老板，你年纪轻轻，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骗人呢？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为本啊！”
她这话，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瞬间，沈轻语却笑了。
她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在那堆碎片前蹲下身，捻起一片，对着光看了看。
然后，她站起身，看向那个还在煽动人群的掌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这位掌柜，眼力不错。”
众人一愣。
沈轻语扬了扬手里的碎片：“能找到我们店里，唯一一颗空心的‘玲珑心’，运气确实是好。”
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冷：“只不过，这好运气，是你自己的，还是你主子给你的？”
那掌柜心里一咯噔，嘴上却还强硬：“你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沈轻语嗤笑一声，她走到那堆还没被砸开的金球前，随手拿起一颗，递到那掌柜面前，“没关系，我给你第二次机会。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再砸一颗。这颗，你随便挑。”
掌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怎么？不敢了？”沈轻语逼近一步，“还是说，你身上就只带了这么一个空壳子来换？”
她说着，猛地伸手，在那掌柜的袖口一拂！
“叮当”一声轻响，一个被巧妙捏扁的金球外壳，从他袖子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地。
铁证如山！
“原来是栽赃陷害！”
“我就说嘛！这人看着就贼眉鼠眼的！”
“是胭脂记的掌柜！我认得他！这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人群的怒火，瞬间调转了方向，全都喷向了陈夫人和她的狗腿子。
陈夫人的脸，青白交加，精彩得像开了染坊。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设的局，竟然被沈轻语三言两语就破了，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她连一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风波过后，砸金蛋的活动继续，气氛甚至比刚才更加火爆。
然而，百十个金球很快被砸完，喧闹过后，场面再次趋于平淡。
虽然铺子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天来的，依然没有一个真正顶级的贵客。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这玩意儿是新奇，可她家的东西到底好不好用，还不知道呢。”
“是啊，闹了半天，连个正经的玉容膏都没见着。”
“到底是小门小户，撑不起大场面，也就这点上不得台面的花样了。”
刚刚狼狈逃走的陈夫人，不知何时又退回了街对面，她听着这些议论，嘴角的讥讽再次勾起。
花样再多，也上不了台面。
她隔着一条街，遥遥地对着惊鸿阁的方向，吐出两个字：“等着倒闭吧。”
就在这时——
“咚咚锵！咚咚锵！”
街口，猛地传来一阵震天响的锣鼓！
那动静，比过年还大，半条朱雀大街的人都探出了脑袋。
紧接着，一队穿着红衣的家丁，跟螃蟹似的，蛮横地在人群里清出一条道来。
一道嚣张到了极点，又无比熟悉的嗓音，像在所有人耳朵边上炸了个雷，响彻惊鸿阁门口。
“承恩公府谢小公爷，前来贺喜——！”
(http://www.220book.com/book/XDC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