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你死你信吗？”
最后三个字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丹的眼皮沉重地合上，抓着她手腕的手也随之滑落。
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被全部抽空。
沈轻语僵在原地，指尖冰冷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指腹抚过自己的脖颈。
光滑，细腻，没有一丝伤痕。
可前世被毒酒烧穿喉咙的剧痛，却仿佛在这一刻，重新灼烧着她的神经。
重生者。
这个念头不再是猜测，而是一道惊雷，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沈轻语看着床上那个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男人，心湖里翻起滔天巨浪。
她没有再问，俯身替他掖好被角，转身走出密室，将门重新锁好。
有些答案，比伤口更需要时间。
门外，天光已亮。
陆英归来的喧嚣还未散去，另一把刀，已经在京城最热闹的春风楼里，磨得锃亮。
“话说那沈氏啊，寡居寂寞，不守妇道。竟将夫家万贯家财，换那烟花之地的女子一笑”
说书先生的醒木“啪”地一拍，吊足了胃口。
“各位可知，那女子是谁？就是她自己！她开了个惊鸿阁，专骗女人的钱，诱得满城良家妇女夜不归宿，败坏门风，实乃祸水！”
新的段子《痴情寡妇换红颜》像插了翅膀，一天之内，飞进京城所有茶馆酒楼。
紧接着，一群穷酸秀才涌上街头，将一篇篇檄文贴满了墙面。
文章引经据典，痛斥惊鸿阁的会员卡是“奢靡之券”，玉容膏是“惑心之物”，字字句句，都把惊鸿阁钉在“动摇国本”的耻辱柱上。
这是陆正宏的手段，不见血，却刀刀割在要害。
他知道，对付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名声”。
王管家拿着抄回来的文章，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小姐，这这是要断咱们的根啊！”
青竹的眼泪断了线：“现在外面都说，来咱们铺子的，都是不正经的女人”
然而，头两天，惊鸿阁的门槛差点被踏破。
那些被家中规矩压得喘不过气的年轻贵女，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去惊鸿阁反而成了一种反抗的标志。
“我今天就要去！我看谁敢拦我！”
“不让去？我偏要去！我还要办最贵的卡！”
惊鸿阁的生意不但没降，账房的算盘珠子拨得比开业那天还响。
镇北王府。
陆英听完下人的汇报，竟抚掌大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眼中那股熟悉的占有欲，烧得比以往更旺。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他大手一挥，命人备上一车最名贵的云锦蜀缎，敲锣打鼓，直接送到了惊鸿阁门口。
“王爷有令！贺惊鸿阁生意兴隆！”
这一车贺礼，像一桶滚油，直接泼进了本就烧得通红的舆论铁锅里。
镇北王，大靖战神，公开支持一个“败坏门风”的铺子！
这一下，流言彻底变成了朝堂上的刀光剑影。
第二天早朝，御史台的言官们像见了血的狼，一本本奏疏几乎要砸在龙椅的扶手上，矛头直指镇北王陆英“治家不严”，纵容“弃妇”祸乱京城。
后宫里，皇后立刻在皇帝面前哭诉，请求严查惊鸿阁，整肃风气。
真正的危机，还是来了。
年轻贵女还能任性，但那些真正手握重金的当家主母们，顶不住了。
“你还要不要脸了？再敢去那种地方，就给我滚回娘家！”
“为了一个铺子，你想让老爷的官位不保吗！”
退卡的、转让的、撇清关系的，一时间，惊鸿阁门可罗雀。
后堂里，王管家急得团团转，青竹坐在角落默默掉眼泪。
只有沈轻语没动。
她坐在桌前，提笔，蘸墨，在雪白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价值”。
笔锋落下，力透纸背。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屋子的愁云惨雾，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们攻击的，不是玉容膏，也不是会员卡。”
“他们想毁掉的，是惊鸿阁给女人带来的‘价值’。”
“他们怕女人有钱，有自己的营生，不再依附于他们。所以，他们用‘道德’这把刀，要把所有想抬头的女人，重新按回泥潭里。”
她站起身，走到丹所在的密室门口。
“既然他们要打一场价值观的仗，那我们就重新定义一种，比他们更高尚的价值观。”
她推开门。
床上的人已经能勉强坐起，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狼一样的眼睛，从她进门起，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丹，”沈轻语开口，“我需要你的北狄人，帮我一个忙。”
半个时辰后。
一张比以往任何告示都大的巨幅红纸，被贴在了惊鸿阁最显眼的位置。
告示一出，人群炸了锅！
“惊鸿阁联合长公主府，将举办大靖朝第一届‘女子才艺大赛’！”
“不问出身，不看来历！凡大靖女子，皆可报名！”
“大赛分设四科：女红刺绣、诗书画艺、宫商乐理、珠算筹学！”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女人的才艺，向来是藏在深闺取悦男人的玩意儿，何曾有过这样公开比试的道理？
然而，当人们的视线移到告示的最后一行时，整条街都疯了。
“本次大赛四科魁首，将分别成为惊鸿阁‘四季’系列新品代言人，画像悬于所有分店！并分享该系列未来一年，三成纯利！”
三成纯利！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人群！
把“爱美”和“才能”，用最直接的“金钱”挂钩！
这意味着，女人的才华，不再是博夫君一笑的玩意儿，而是可以换来真金白银、安身立命的本事！
这已经不是反抗了。
这是在掘整个男权礼教的根！
就在全城女子为此热血沸腾，所有男人都为此目瞪口呆之际——
一骑快马，从镇北王府的方向疾驰而来，在惊鸿阁门前猛地勒住缰绳。
骑士翻身下马，高声唱喏：
“镇北王有令！”
他双手捧着一个华贵的紫檀木盒，高高举起。
“王爷听闻京中将有此等盛事，特为大赛，添一彩头！”
盒子打开，一支金光璀璨、镶嵌着七彩宝石的凤钗，在阳光下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那凤钗的制式，分明是前朝皇后的规制！
骑士的声音，响彻整条长街：
“此‘七宝琉璃凤钗’，将由王爷亲手，为总魁首戴上！以彰其德才兼备，冠绝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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