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一走,后院那点人气像是被瞬间抽空,只剩下风刮过光秃秃树杈的呜咽声。
“小姐!”青竹的嗓子都哑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梳妆台上的几件首饰往一个小包袱里塞,“不能去!这摆明了就是个坑,就等着您往里跳呢!咱们跑吧!”
王管家脸色煞白,搓着手在原地打转,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对,小姐,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通州庄子上收拾了,路都打点好了!咱们连夜就走!就说您旧疾复发,去庄子上养病了,谁也找不到!”
沈轻语没说话,只是看着茶盏里那几片载沉载浮的茶叶。
走?
她要是走了,就坐实了“畏罪心虚”的名声。
皇后有一百种法子,让惊鸿阁关门,让所有跟她沾边的人倒霉。
这条路,退不了。
她抬起眼,打断了青竹的哭声,手指在微凉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下。
“王叔,让庄子上的人不必忙了。”
“青竹,把包袱放下。去库房,把长公主上次赏的那匹云锦拿出来,让绣娘连夜做身进宫的衣服。”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慌乱的两人都停了下来。
“铺子,明天照常开门。”
青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
“哭有用吗?”沈轻语站起身,目光扫过他们,“天塌不下来。”
她一件件地安排着后续事宜,那份镇定,好像明天要去的真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赏花宴。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陆正宏的阴谋,是摆在明面上的刀,能躲。而皇后的局,是藏在笑脸和赏赐里的毒针,一旦扎进去,就是攻心之祸。
夜深了。
一辆轮子用厚布包裹的青布马车,从惊鸿阁后门悄无声息地滑出,像只猫一样溜进巷子深处,最后在长公主府的侧门停稳。
沈轻语戴着帷帽,跟着提灯侍女,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书房。
长公主换了身家常的墨绿长袍,正拿着一把小金剪,修剪一盆君子兰。
“来了。”她没回头,剪刀“咔嚓”一下,一片多余的叶子应声而落。
“殿下。”沈轻语屈膝行礼。
“坐。”长公主放下剪子,用帕子擦净手指,这才转过身,示意她坐下。她拿起茶杯,杯盖磕在杯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皇后的那道旨意,是冲着我来的。”
“明面是赏你,实际上,是给你我,还有所有跟你走得近的人,一个下马威。”
长公主顿了顿,眼神冷了下来。
“而且,这场宴会的主角,不是你,也不是御花园里的花。”
“是陆英。”
这三个字像三根冰锥,扎进沈轻语心里。
“这是陆英封王后,宫里第一次正式为他办的洗尘宴。皇后偏偏在这时候把你叫过去,就是要把你这个‘弃妇’,拎到他面前,当着满朝文武和各家女眷的面,让你难堪。”
“打你的脸,就是敲打我。一箭双雕,她的算盘打得响。”
书房里的烛火晃了一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沈轻语懂了。
皇后这是在山顶看戏,等她和陆家斗得两败俱伤,才慢悠悠地下场,来收拾残局。
“宫里,她的人有多少?”沈轻语问。
“守宫门的禁军统领,御膳房总管,还有几个手握实权的内侍”长公主将宫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挑着要害,简明扼要地说了。
最后,她从袖中取出一块不起眼的乌木腰牌,塞到沈轻语手里。
“这个人叫晚晴,是我的人。明天会在宴上当值,万不得已时,她会帮你。”
她看着沈轻语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你记着,宫里不比外面。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从长公主府出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咸鱼娇妾休亡夫,陛下抢上门了! 月亮已经躲进了云层。
马车回到惊鸿阁后门,沈轻语刚踩着脚凳下来,就看见门边的阴影里,站着一道又高又直的影子。
她悬了一夜的心,莫名就落回了原处。
是丹。
他身上还是那身干活的粗布短打,夜风吹动他的衣角,整个人像一柄插在鞘里的古刀,沉默,却锋利。
“你”沈轻语刚想问他怎么还没睡。
丹一步跨到她面前,没说话,只是躬身,将一张叠好的纸塞进她手里。
然后,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再次融进更深的黑暗里。
沈轻语捏着那张尚有余温的纸,回到密室,关上门,才在灯下展开。
只看了一眼,她的呼吸就停了一瞬。
纸的一侧,是一份手绘的宫内简图,用红线清晰地标注出几条禁军换防的隐蔽路线和时间。
另一侧,则是一份宾客名单,有些名字后用朱笔画了圈,是皇后党羽;有些则画了叉,是可争取的中立派。
在宴会流程“献艺”环节旁,有人用小字特地写了“李尚书夫人”五个字,旁边一个“刺”字,笔锋锐利,带着一股杀气。
这份情报,精准、致命。
它没告诉她该怎么做,却给了她所有能用来反击的武器。
过了很久,她呼出一口气,翻过纸张,用小炭笔在背面飞快写下应对之策,然后走回院子。
丹果然还在那棵树下,像笃定她会出来一样。
沈轻语把纸递还给他。
丹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光看完,没问一个字,只是抬起头,用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喉结滚动,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好。”
他接过纸,转身就走。没一会儿,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从后院角落飞起,消失在夜色中。
沈轻语知道,他去安排宫外的接应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青竹顶着两个红肿的眼圈,帮沈轻语换上新做的湖水绿宫装。料子是好料子,款式却简单,混在一群花团锦簇的贵妇里,只会显得寒酸。
收拾妥当,沈轻语刚准备动身。
丹从外面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支簪子,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支用黑铁木削成的簪子,通体乌黑,只在簪尾,有一个用指甲盖才能摸出来的细小凸起。
冰凉的木簪擦过沈轻语的掌心,那触感,让她猛地想起前世毒酒滑过喉咙时,身体迅速变冷的僵硬。
“这是最后的退路。”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音。
“危急时,按动簪尾。里面藏着一根淬了假死草汁液的细针,刺入头皮”
他说到这里,声音极轻地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后怕,“会让你立刻出现中风之状,但半个时辰后就会自行缓解。”
沈轻语接过那支簪子,指尖被木簪的冷意激得一颤。她没问这东西的来路,直接将它插进刚挽好的发髻里,藏在一堆乌发之中。
她信他。
“小姐,宫里来接人的马车到了。”王管家在门外小声催促。
沈轻语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院子,吸了口气,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抬脚迈出了房门。
门口停着一辆黑漆马车,车角挂的宫牌在晨光里晃着冷光。车帘掀开一角,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像个等着人自投罗网的陷阱。
她走到车前,踩上脚凳时,脚下微微一顿,但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弯腰进了车厢,背影没有丝毫犹豫。
车帘落下,隔绝了身后青竹和王管家担忧的目光。
车夫一抖缰绳,轮子滚动,带着她往那座吞人的皇宫驶去。
巷口的阴影里,丹一直站着,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他垂在身侧的手,才缓缓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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