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沈轻语捏着那张纸条，指尖的皮肉被纸张边缘勒出一道白痕。
季无忧。
黑蝎。
两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直直烫进她眼里。
脑子嗡的一声，车厢的颠簸让她身子一软，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冰冷的车壁上。
“咚！”
“小姐？”车外传来青竹紧张的询问。
沈轻语没出声。
额头撞出的钝痛，反而让那片混乱的思绪落回了实处。
她扶着车壁坐稳，另一只手抓着纸条，指甲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
车窗缝隙里挤进来的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
她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灌进肺里，激得她胸口一阵抽痛。
她松开手，将那团被手汗濡湿的纸条塞进袖袋，整个人缩回车厢的阴影里。
“回府。”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抄近路，快。”
......
惊鸿居，书房。
烛火一跳，将门窗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变形。
沈轻语反手关上门，走到书案前。
她将袖中的纸团掏出，用指尖一点点捻开，铺在灯下。
是丹的字。
她认得。每一笔都像用尽了力气，与其说是写，不如说是用刀在刻。
字迹没问题。
她的目光，最终停在“季无忧，或者与‘黑蝎’有关”的“或”字上。
这个“或”字，写得与其他字截然不同。
笔画飘逸，收尾处带着一丝飞扬的露白，是典型的“飞白体”。
一种只有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才会练习的书体。
丹是草原上长大的狼，他的字，只会像他的人一样，朴拙，直接，一笔一划都透着蛮力。
他绝不会写出这样轻佻的字。
沈轻语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跟着那个“或”字描摹。
当最后一捺落下时，她的动作停住，呼吸也跟着停了。
是太子。
是太子赵询。
她想起在东宫，赵询说出“或者与北狄有染”时，那副温和儒雅的姿态。
后颈的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那股冷意，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骨头缝里，一点点往外渗。
这不是警告。
这是太子射出的第二支箭，淬了剧毒的离间之箭。
他知道季无忧是她手里最快的刀，所以他要借丹，这把她最信任的刀，来砍断这一把。
他算准了，她一定会信丹。他要借她的手，除掉那个帮她屡创奇迹的“疯子”！
想通这一切，沈轻语胸口堵得发慌，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那头蠢狼。
被人当了枪使，还傻乎乎地跑来给她报信。
她几乎能想见，他躲在某个漏风的角落，借着月光，一笔一划写下这封信时，那副焦急又笨拙的样子。
沈轻语猛地闭上眼，再睁开，眼里的水汽已经散尽，只剩下冰封的湖面，又冷又硬。
她走到书案边，拿起墨锭，在砚台里一圈圈地快磨。
“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提起笔，饱蘸浓墨，在另一张干净的纸条上落笔。
没有一个字的解释。
“保护好季无忧。”
落笔的力道，几乎要划破纸面。
“他若掉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写到最后一个“问”字，她手腕一顿，一滴浓墨从笔尖溅落，在纸上晕开，像一滴黑色的血。
写完，她吹干墨迹，盯着那两行杀气腾腾的字，沉默了片刻。咸鱼娇妾休亡夫，陛下抢上门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咸鱼娇妾休亡夫，陛下抢上门了！最新章节随便看！
她换了支小笔，在信的末尾，用极小的字，添了一句。
“夜里冷，自己当心。”
字迹，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她将纸条卷好，塞进竹管，拉开门。守在门外的暗卫像影子一样出现，单膝跪地。
“立刻送回去。”沈轻语将竹管递给他，声音听不出温度，“用最快的马。”
“是。”暗卫接过竹管，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里。
沈轻语知道，这封信送过去，丹那头蠢狼，八成要气得在窝里刨地。
但她必须这么做。
这是在护着季无忧，也是在护着丹。她的人，一个都不能死在太子的算计里。
她转过身，对身后的青竹说：“去，把季总掌事请来。”
......
季无忧来的时候，裹着一身寒气。
他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那双总是半睡不醒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一进门，顾不上行礼，话就砸了过来：“我刚从城外驿站回来。有几拨人一直在打探我们陆运的路线和货仓，我让人跟了，是东宫的狗。”
沈轻语点点头，示意他坐。
她没提那封密信，只将自己在东宫的应对，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季无忧安静地听着，听到最后，那张疲惫的脸上，忽然扯出一个笑。笑声嘶哑，像是砂纸在磨骨头。
他抬起手，用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小姐，您这是……直接把太子殿下架到了火上。”他摇着头，眼神里是混杂着惋惜和兴奋的光，“他现在，怕是想活剥了你。”
“我知道。”沈轻语看着他，“他想杀我，也想杀你。”
她顿了顿，目光像两把锥子，钉进他的眼睛里：“季无忧，你怕死吗？”
季无忧愣住。
他看着沈轻语，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却又像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忽然也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平日的懒散，只剩下一种被逼到墙角后，野兽般的狠厉。
他没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沈轻语面前，微微俯下身。
他用那双烧着鬼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小姐是想让我死。”
“还是想让太子死？”
沈轻语看着他眼底那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要把天都掀了的狠劲，也笑了。
她缓缓靠在椅背上，声音很轻，却像有千钧重。
“太子喜欢算计，我们就把他的账本，一笔笔，都划到我们自己名下。”
季无忧眼里的光更亮了，他摇了摇手指，嘴角的笑意带上几分邪气。
“不，划过来多麻烦。”
他转身，走到书房角落，拿起王管家刚送来的一把紫檀木算盘。
“啪”地一声，他将算盘重重拍在桌上。
“太子以为这是下棋，但在咱们看来，这就是一本账。”
他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闪电般拨动，算珠撞击，发出一阵清脆又急促的“噼啪”声。
“他出人，我们就出钱。”
“啪！”他将一把算珠拨到一边。
“他用权，咱们就用利。”
“啪！”又一把算珠被拨开。
“用银子，买下他的人，砸断他的路。让他的人，替咱们赚钱。让他的路，给咱们运货。”
季无忧停下动作，一手按着算盘，一手指向墙上那副巨大的舆图，舆图上，代表太子势力的黑点，此刻显得格外碍眼。
他转过身，对着沈轻语，懒洋洋地笑。
“让他到最后才发现，他那本自以为是的账上，记的全是咱们的开销。”
“他不是太子，他是咱们惊鸿阁最大的善财童子。”
(http://www.220book.com/book/XDC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