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卫率的兵士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每一下都像踩在人心口。
长戟的锋刃在夜色里连成一条反光的铁线。
空气骤然收紧,街边的风都停了,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京城,要变天了。
四通商会总号里,灯火通明。
沈轻语坐在主位,指尖搭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她面前,只站着一个人。
季无忧。
他换回那身洗出毛边的儒衫,手里摇着破扇子,脸上还是那副随时会断气的懒散样子。
门外上千名兵士,在他眼里,似乎和街边卖菜的贩夫没什么两样。
“小姐,太子殿下这次,是把棺材本都掀了。”季无忧用扇子朝门外点了点,轻笑一声。
“棋下不赢,就直接掀桌子,够光棍。”
沈轻语没接话,只将茶杯在桌上轻轻一顿。
就在这时,街巷另一头,传来一阵更杂乱的马蹄和脚步声。
“清君侧!诛奸佞!”
陆英一身盔甲,提着长剑,带着几百号镇北王府的私兵冲过来,正好堵住商会的另一头。
他脸上肌肉抽搐,一双熬红的眼睛里烧着贪婪的火,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肉。
太子疯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只要抓住沈轻语献给太子,他就能将功补过,挽回所有!
“沈轻语!你这妖妇,蛊惑太子,罪该万死!”陆英一剑劈开商会的大门,木头门板轰然炸开,碎屑乱飞。
“来人!给我拿下她!”
他身后的私兵嗷嗷叫着,像一群饿狼扑上来。
季无忧往前挪了一步,挡在沈轻语身前,手里的折扇“唰”地合拢,扇骨绷紧,看样子是准备拿来当武器。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
地面,传来一阵细密的震动。
从脚底的青石板,一下下传进胸腔,震得人心头发慌。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扭头看过去。
长街尽头,出现了一支骑兵。
一支黑得能把光都吸进去的骑兵。
兵士黑甲,战马也披着厚重的鳞甲,连脸上都罩着看不清样貌的面具。
为首那人没拿兵器,只是安静坐在马上,脊背挺得笔直。
他没动,那股压力却像山一样,让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王府私兵,腿肚子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这支骑兵没有一句废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喊杀声。
他们只是保持着一个无可阻挡的楔形阵,沉默地,加速,冲锋。
然后,直接撞进了陆英那群乌合之众里。
王府私兵的阵型一触即溃,刀还没举起来,人就被马蹄踩进了地里。
长戟从人群的缝隙中刺入,精准地捅穿喉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倒下去。
那支黑色骑兵像一把烧红的铁梳,从人群中直直地梳了过去,只留下一地倒伏扭曲的尸体和断裂的兵器。
陆英呆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王府精锐,在那支黑色骑兵面前,就像纸糊的灯笼,一捅就破。
那是什么人?!京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支军队?!
他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一道黑影已经从马上落下,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是那个为首的男人。
陆英下意识举剑去挡。
对方没用兵器,只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他的剑身。
陆英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精钢长剑,在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中弯折,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然后“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一股巨力从手腕传来,陆英整个人被甩飞出去,像个破麻袋一样重重砸在地上,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他咳出一口血,挣扎着抬头,看到了那张摘下面具的脸。
是丹。
那个他从没正眼瞧过的,沈轻语身边的护卫,那个马奴!
“你......”
他一个字刚挤出喉咙,一只裹着铁靴的脚,就重重踩在他的胸口,把他剩下的话和另一口血,全都踩了回去。
丹低下头,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只有看死人一样的平静。
“她的人,你也敢动?”
话音落下。
他抬起脚,对着陆英的右腿,狠狠踩下!
“啊——!”
一声短促的、野兽般的嘶吼从陆英喉咙里炸开,随即被剧痛扼断。
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陆英抱着那条以诡异角度扭曲的腿,身体在地上弓成一只虾,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全场死寂。
东宫卫率的士兵们看着这一幕,握着长戟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就在这时,皇宫的方向,火光冲天。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身穿金甲的御林军,将整个四通商会连同东宫卫率,围得水泄不通。
一名传旨太监手捧圣旨,在一众御林军的簇拥下,走到场中,拉长了尖细的嗓音。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赵询,德行有亏,构陷忠良,纵兵行凶,着,禁足东宫,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镇北王陆英,目无君上,欺压百姓,夺其王爵,削其官职,贬为庶人,钦此——”
一封圣旨,两道天雷。
东宫卫率的士兵们“哗啦”一声,扔掉兵器,跪了一地。
陆英的哀嚎也停了。他趴在地上,像一条被打断脊梁的死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完了。一切都完了。
沈轻语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
她走到陆英面前,低头看着这个曾经让她需要仰望的男人。他现在,连让她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陆英,我说过,你会失去一切。”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件早已发生的事。
“现在,只是个开始。”
她没再理他,转身,走回商会。
季无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眼底的光,亮得吓人。
沈轻语走到他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契书。“这是四通商会三成干股的契书,从今天起,你是这里第二大的东家。”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份足以让整个京城疯狂的契书,亲手交到季无忧手上。
季无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接过契书,没推辞,对着沈轻语,深深地弯腰作揖。
“为小姐效死。”
风波平息。
被废掉的陆英,被两个御林军像拖死狗一样拖走。
经过丹身边时,他脖子扭到一个诡异的角度,死死盯过来,眼神像两条毒蛇。
他忽然用尽最后力气,嘶吼起来:“耶律丹!沈轻语!你们别得意......狼王谷......你们北狄王室的秘密......你们都会死!死得比我还惨!”
......
夜深。
沈轻语的卧房,窗户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道高大的身影闪身进来,像猫一样落地,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夜露和血腥气。
是丹。
沈轻语坐在桌边,桌上的灯火还亮着,像是一直在等他。
两人谁都没说话。
丹看着她,想走过去,又好像怕自己身上的味道冲撞了她,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沈轻语站起身。
她走到他面前,没说话,直接伸手抱住他,把脸埋进他冰冷的甲胄里。
甲胄下面,是热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稳有力,敲在她的耳膜上。
丹的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块石头。过了一会,他才用那双沾过无数鲜血的手,试探着,轻轻回抱住她。
沈轻语在他怀里蹭了蹭,仰起头,手指抚上他眉骨那道浅疤。“疼吗?”
“不疼。”丹的声音又低又哑,他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都圈进怀里,恨不得揉进骨头里。
两人正静静相拥,享受着这血火之后的片刻宁静。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温存。
“小姐!宫里来人了!”青竹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嗓音,如同冰针,穿透夜色,直直扎了进来。
“传陛下口谕——”
“宣沈轻语,即刻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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