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的身体猛地绷紧,攥住沈轻语手腕的力道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他另一只手按上刀柄,骨节摩擦,发出“咯咯”的轻响。
“宫里的人?”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像被困的野兽在低吼。
“别动。”沈轻语反手盖住他的手背,那里的皮肤滚烫,青筋一根根地突起。
她摇摇头,能感觉到他全身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杀戮和毁灭。
她清楚,自己只要点一下头,这个男人就会带着她从这里杀出去,把所有阻碍都撕成碎片。
但那是同归于尽。
“陛下宣召,我不能不去。”沈轻语抽回手,将衣襟上被他抓出的褶皱抚平,语气听不出波澜。
她推开丹,向门口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她脚步一顿,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极快地吐出三个字。
“等我回。”
丹僵在原地,攥着刀柄的手指关节泛白。
他看着她的背影被那群甲胄鲜明的禁军围拢,像被蛛网缠住的蝴蝶,很快被门外的黑暗吞没。
御书房。
这里没有东宫那种甜腻的熏香,只有一股陈年书卷和墨锭混合的沉闷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空旷,安静。
巨大的书房只在龙案上点一盏孤灯,光线昏黄,人影在地上被拉得又细又长,角落里大片的阴影,像蛰伏的巨兽。
一个身穿龙袍、头发花白的老人背对她,站在巨大的《江山万里图》前。
他不动,也不出声。
那道背影明明不魁梧,却像把整个御书房的光都吸了进去,空气沉闷得像凝固的铅,每一次呼吸都压着胸口。
沈轻语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一言不发。
地砖的寒气顺着膝盖,一寸寸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四肢都有些麻木。
时间像凝固的油,流得极慢。
不知过去多久,皇帝才慢慢转过身。
他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看着跟宫门外晒太阳的老头没什么两样。
可沈轻语知道,就是这双眼睛,俯瞰着大靖的潮起潮落,决定着万千人的生死。
“在商人眼里,”皇帝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朕的江山,值多少银子?”
问题砸下来,没有半点预兆。
像一把看不见的刀,抵在她的喉咙上。
就在这时,一个老太监端着茶盘,脚步轻得像猫,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将一杯茶放在沈轻语身边的矮几上。
茶汤是诡异的碧绿色,散发着一股草木腐烂般的怪味。
皇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喝。
沈轻语的目光只在茶杯上停留一瞬,便认了出来。
断肠草。
前世,她见过宫中被赐下这种毒药的妃子。
饮下后,心神恍惚,问什么答什么,如同行尸走肉,最终在癫狂中耗尽心血而死。
这不是试探,这是审问。
沈轻语没有抬头,反而将额头更深地贴向地面,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跳平复几分。
“回陛下,江山无价,民心有价。”
她的声音不高,在这死寂的书房里,却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皇帝的耳膜上。
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珠,极轻微地转动一下,像生锈的齿轮。
“商人逐利,追的不是金银,是太平。”
“国泰民安,一文钱能立家。烽烟四起,万贯财是废土。”
沈轻语抬起头,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目光清澈,没有半分躲闪。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端起那杯散发着怪味的“牵机引”。
“臣女愿倾尽所有,助陛下铸一个太平盛世。”
“因为只有陛下的江山稳,臣女的家财,才不是一堆废铜烂铁。”
话音落,她仰头,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辛辣,滚烫,像吞下一口刀子,顺着食道一路烧进胃里。
御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皇帝看着她,看了很久。
那目光没有温度,像在打量一件新到手的兵器,估算它的锋利程度和是否会反噬其主。
忽然。
“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笑了,先是低低的,接着胸膛起伏,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撞出回音。
“好一个‘民心有价’!”
他走下台阶,亲自伸手,将沈轻语扶起。
“朕准了。”
“传朕旨意,赏沈氏轻语‘皇商’金匾,即日起,四通商会,承办所有官运!”
随侍的老太监躬身领旨。
皇帝又道:“方才那只是茶中加了些料,倒并非是你想的断肠草。”
沈轻语心中微震,随即叩首谢恩,垂下的指尖在地砖上轻轻划过,带不起一丝温度。
皇商,官运。
这不是赏赐,这是两根用黄金打造的、最结实的绳索。
从此,她就是皇帝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虽然华丽,却再也飞不出这片天。
暂时安全,也彻底失去自由。
回到惊鸿居,天边已露出一点鱼肚般的白色。
沈轻语推开自己卧房的门,一股铁锈和血混杂的腥气扑面而来。
丹坐在桌边,没点灯,借着晨光,正用一块布,一点点擦拭手里的刀。
他脱了甲胄,只穿一身黑色劲装,衣服上几块深色的污渍还没干透。
桌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
听见门响,他擦刀的动作一停,猛地抬头。
那双在黑暗中像狼一样发亮的眼睛,在看清是她后,瞬间软化。
他丢下刀,几步跨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从头到脚地扫视,像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们为难你了?”
“没有。”沈轻语摇头,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丹的声音又低又哑。
他拉着她,走到那个木箱前。
“陆英被废后,我跟上了他的人。他想烧掉一批东西,我截了下来。”
丹打开箱盖。
里面全是书信和文书。他从最底下,抽出一卷被揉得发皱的草稿。
“他写给耶律洪的信,没送出去。”
沈轻语接过草稿,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飞快地看。
字迹潦草,涂涂改改,每一个字都透着主人的不甘和怨毒。
上面详细写了他如何与耶律洪合谋,在狼王谷设伏,坑杀大靖先锋军,以及耶律丹麾下苍狼营的全部细节。
字字见血。
沈轻语的呼吸开始急促,她的目光滑到信的末尾。
陆英写道,为确保耶律丹永无翻身之日,他已将知晓其真实身份的“最后一位故人”,囚于京郊云台寺,由一个叫“慧空”的老僧看管。
轰——
慧空!
慧空禅师!
前世,父亲的至交!沈家倒台后,唯一一个不顾生死,四处为沈家鸣冤的老人!
最后被安上“妖言惑众”的罪名,秘密处死,尸骨无存!
信纸在她指尖发皱,指甲掐得泛白。
她脑中嗡的一声,眼前景物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铁链在湿冷石地上拖行的“哗啦”声,和记忆里那个老人嘶哑的辩解。
胃里猛地一抽,一股酸水混着胆汁涌上喉咙,她捂着嘴,撑着桌角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怎么了?”
丹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他一步上前,大手扶住她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沈轻语没说话。
她抬起头,用那双因震惊和悔恨而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云台寺。”
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现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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