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个字出口，丹高大的身影已撞开门帘。
一阵夹杂血腥气的风卷进屋，人已消失在门外。
沈轻语胸口剧烈起伏，胃里翻江倒海。
她强行咽下那股恶心，死死攥住桌上那份陆英的信稿，快步冲进庭院。
“备车！”她的声音又冷又硬，“最快的！”
车轮疯狂撞击着寂静的街道石板，发出急促的颠簸声。
沈轻语在车厢里端坐不动，手指捏着那份信稿，纸张被攥得变了形。
一阵马蹄声追上来，在车旁急停。
车帘被一只手掀开，谢流云那张过分惹眼的脸出现在窗口，他难得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眉头紧锁：“沈老板，三更半夜的，出什么大事了？”
“天塌了。”沈轻语不多废话，从窗口递出一张银票，“定金。你的人，立刻封死云台寺所有下山的路，记住，是所有路，砍柴的土道也不能放过！”
谢流云接过银票，在手里拍了拍：“光封山？不像你的风格。”
“当然不止。”沈轻语的目光穿过夜色，锐利得不带一丝感情，“你的人换上破衣服，扮成山匪，在几处下山要道点上火堆，再弄出些喊杀的声音。我这边，王管家会去京兆府报官，说云台寺有匪徒劫道，请官兵围山。”
她顿了一下，声音更冷了几分：“陆英和耶律洪的人都会去灭口，你的人不必跟他们硬碰硬，只要把水搅浑，把官兵引过去，在外围制造混乱，为丹争取时间，把所有想下山的老鼠，都给我堵死在山上！”
一明一暗，官匪合围，真正的目标却被隐藏其中。
谢流云眼中的散漫彻底褪去，换上一种猎人般的兴奋。
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够狠，好一招‘关门打狗’。行，这生意我接了。事成之后，香料那条线的分红，你可不能赖账！”
话音未落，他已拨转马头，带着几个手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巷道尽头。
马车继续向前，沈轻语放下车帘，隔绝了车外的风。
与死神的赛跑，开始了。
......
半个时辰后，云台寺后山。
这里闻不到半点佛门香火，只有松油、湿土和血混杂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
通往后山废弃禅院的石径，已成屠场。
地上倒着十几具尸体，还在流淌的血顺着石阶往下，积成一洼洼暗红的水潭。
两拨人马，一方是陆英的死士，一方是耶律洪的黑蝎杀手，正杀红了眼。
他们都接到了灭口的死命令，却没想到会撞上另一伙抱着同样目的的人。
短暂的对峙后，便是你死我活的绞杀。
就在这时，林间的暗处，一道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为首的丹，没有看脚下混乱的战局。
他那双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的眼睛，穿过跳动的火光和厮杀的人影，死死钉在不远处那扇紧闭的石门上。
“杀。”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像一块冰掉在滚油里。
苍狼卫撞入战局，三人一组，刀锋交错，瞬间撕开一道口子。
主攻的人持刀大开大合，逼开正面，另外两人则紧随其后，用短刃专攻对手的膝盖和脖子。
他们的刀法没有花样，每一次出刀，都只为了最快地杀人。刀光交错，织成一张收割性命的网。
“拦住他！”一个黑蝎的小头目嘶吼。
他看出丹的目标是石门。这头目手里是两把带铁链的弯钩，舞起来像两只蝎子，角度刁钻。
他手腕一甩，左手的钩子带着破空声，直掏丹的后心。
丹甚至不回头，左手反握刀柄，刀锋自下而上，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撩起。
“铛！”
一声脆响，弯钩被格开。
就在这一瞬，头目右手的链钩已经像毒蛇一样，缠向丹的脖颈。
丹的身体却借着格挡那一下的力量，猛然拧转，不退反进，右手的长刀顺势划出一道冰冷的圆弧，刀锋破开空气，发出一声轻微的“嘶”鸣。
刀太快了。
那头目只觉得脖子一凉，甚至没有痛感，随即，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染红了他的视线。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倾斜，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自己那具正在向外喷血的、没有头的身体，和那个男人已经冲到石门前的背影。
三招。一个杀手，变成一具尸体。
“轰！”
丹抬起腿，一脚重重踹在石门上。
厚重的石门发出呻吟，门轴当场断裂，整扇门板夹着碎石，向内砸飞出去。
门后，一个死士正举着烧红的烙铁，准备往刑架上的人身上烫，被这声巨响吓得一抖。
他惊恐地回头，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门口，挡住了所有光线。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一道寒光就从门外飞来。
是丹随手掷出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他的眉心。
那死士连叫声都发不出，直挺挺地倒下。烙铁掉在地上，烫起一小股青烟，发出“滋啦”一声。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血、腐肉、药渣、还有排泄物的味道混在一起，几乎让人窒息。
密室里光线昏暗，墙上插着两支快烧完的火把，火光跳动。
正中央的刑架上，吊着一个人。
那人已经脱了相，皮包着骨头，蜡黄起皱的皮肤紧紧贴在骨架上，像放了很久的干果。
两条粗大的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把他整个人吊起来，脚尖悬空。
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全是鞭痕和烙印。
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被血和污物粘成一缕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慧空禅师！
丹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握着刀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猛地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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