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殿内只角落里亮着一盏宫灯,光晕昏黄,将地上跪着的两个人影拖得很长。
空气里浮着一股陈年书卷和龙涎香混合的味道,钻进鼻腔,堵在喉咙口,让人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费劲。
沈轻语和丹并肩跪在金砖上,那股凉意顺着膝盖骨,一寸寸往上爬,钻心刺骨。
皇帝的掌印太监福公公垂手站在龙椅后,像一尊没有影子的木雕。
皇帝赵渊没看他们。
他手捏一卷书,另一只手拿着茶碗盖,不轻不重地磕着碗沿。
“咔哒。”
清脆的声响,在这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殿内,每一次都像一把小锤,敲在人的太阳穴上。
丹的背挺得像一杆枪,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拇指已经死死抵住腰间软刀的刀柄,肌肉绷成一块硬铁。
时间一点点流走。
赵渊终于放下书卷。
他的目光越过沈轻语,像两根针,直直扎在丹的身上。
“耶律丹。”
皇帝的声音很平,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北狄七王子,跑到我大靖来,想干什么?”
沈轻语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耳朵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
她感觉身旁的丹,整个肩背的肌肉瞬间拧紧,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断敌人喉咙的狼。
不能让他动!
这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沈轻语没半点犹豫,抢在丹有任何动作前,一头磕在地上。
“砰!”额头撞上冰冷坚硬的金砖,发出让人牙酸的闷响。
“陛下明鉴!他只是民女从西市买回来的一个奴隶,名字叫‘丹’。至于他的身份,民女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赵渊笑笑,嘴角扯了一下,但那笑意没进眼睛里。
他从龙案上拿起一份卷宗,指尖一弹。
卷宗像只断掉翅膀的黑蝴蝶,晃晃悠悠飘下来,摔在地上,纸页散开。
最上面一张,是丹的画像,旁边用蝇头小楷写满他的来历——北狄七王子,其母为大靖和亲公主,“狼王谷”一役被俘,以及他暗中追查“黑蝎”的种种举动。
皇帝什么都知道。
他不是在问,是在说一个结果。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蹿起,顺着脊椎骨冲上后脑。
沈轻语觉得膝盖下的金砖,冷得像一块冰。
“沈轻语,欺君是什么罪,你清楚?”赵渊的声音飘下来,很轻,却像一块石头压在沈轻语胸口,让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民女知罪。”沈轻语的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不敢动。
“不过”赵渊话锋一转,抬起手,指关节在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着。
“笃”、“笃”、“笃”。
三下,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
“朕这个人,爱才。不管是你,还是他,都算个人才。”
他停顿一下,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把你名下所有产业,惊鸿阁,四通商会,全部献给皇家。”
“朕,可以当他没来过,甚至能帮他一把,拿回他该拿的东西。”
用她的一切,换他的一条命。
外加一个画在天边的饼。
殿内又安静下来。
沈轻语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又沉又乱。
她没有立刻抬头,目光落在地上散开的卷宗上,在那一堆白纸黑字里,她看到了那张画着丹的肖像画。
她俯身,伸出手,指尖冰凉地触碰到那张纸。
她将那张画着丹的肖像画,从一地罪证中,慢慢地捡起来。
她看着画上那个沉默而桀骜的男人,然后,缓缓抬起头,迎上龙椅上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
“陛下,恕难从命。”
福公公的眼皮狠狠跳动一下。
赵渊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住,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缝。
“惊鸿阁和四通商会,是民女活下去的根。”沈轻语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一点波澜,“没有它们,民女就是砧板上的肉,谁想剁一刀都行。那种日子,民女不想再过了。”
作者“小微壹念”推荐阅读《咸鱼娇妾休亡夫,陛下抢上门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将那张画像轻轻放回卷宗上,再次叩首,声音不大,每个字却都砸在金砖上。
“但民女,愿意为陛下分忧。”
“边境贸易司若能成立,民女愿将总利润的三成,不走国库,不经户部,直接送进陛下的内帑。算民女孝敬陛下的一点心意。”
赵渊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那笑声贴着地面传来,像蛇在沙上爬,让沈轻语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
她知道,皇帝不缺这点钱。
他要的是她这个人,这条命,都捏在他手里。
“一个被强行吞掉的商会,只会变成一潭死水。可一个在民女手里的商会,却是一只能不停为陛下下金蛋的鹅。”
“陛下,您想要一只死鹅,还是一只能永远替您生财的活物?”
“不仅如此。”沈轻语不给皇帝思索的空隙,继续加码,“民女愿出任边境贸易司副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民女手里的漕运人脉,四通驿站的陆运网,都可以并入贸易司,全凭陛下调遣。”
她把自己,连同自己所有的价值,全部推上赌桌。
赌这位帝王,更看重一条能持续咬人的好狗,而不是一顿吃完就没的死肉。
不知过了多久。
“哈哈哈哈哈哈!”
赵渊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御书房里撞来撞去,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龙椅上的赵渊走下台阶,那双明黄色的龙靴停在沈轻语眼前,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盖住。
“好!好一个沈轻语!”
他低头看着她,像在看一件刚到手的、很有趣的玩意儿。
“朕,准了。”
沈轻语紧绷的后背,终于松了那么一丝丝。
她赌赢了。
“朕封你为边境贸易司副使,从四品。”赵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贸易司事关国本,不能没有正官。朕已想好,就让二皇子赵恒,出任边境贸易司正使,正三品,节制贸易司所有事务。”
沈轻语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猛地抽紧。
二皇子赵恒。
那个常年闭门念经,不问政事,在京城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王爷。
皇帝把他从阴影里拖出来,放在太子赵询的对面。
而她沈轻语,就是皇帝扔进这盘棋里,最锋利,也最招两边恨的一颗活子。
“退下吧。”赵渊挥挥手,转身走回龙案。
“是。”
沈轻语和丹叩首告退,福公公领着他们,转身走向殿门。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刚从太子的虎口里爬出来,转眼,就被皇帝亲手扔进皇子夺嫡的狼窝。
眼看就要迈出御书房的门槛,门外冰冷的夜风已经吹到脸上。
“沈轻语,留步。”
皇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轻不重,却像一条锁链,把她的脚钉在原地。
丹的身体一顿,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动半步,像一堵墙,隔在沈轻语和龙椅之间。
沈轻语的心又悬起来。
她转过身,重新跪下。
殿里,赵渊的脸藏在灯火的阴影里,看不清楚。
“对了,忘了告诉你。”
皇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沈轻语的脑子里,让她眼前一黑。
“慧空禅师,是朕的人。”
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一下,他没回头,眼角的余光却猛地扫向身旁的沈轻语,那双狼眼里,全是震惊。
“他替朕看着江湖各派,看了十年。他死了,朕像断掉一条胳膊。”
赵渊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落在沈轻语身上,那一眼里,有审视,有期待,更有不容拒绝的命令。
“朕把贸易司交给你和恒儿,也是想看看,你们这对新搭档,能不能替朕,把那只藏在暗处的‘蝎子’,给揪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丹,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发冷的弧度,轻描淡写地补充一句。
“朕还知道,他在僧衣内衬上,用血给你留下个图腾。画的是蝎尾,还是荆棘?”
丹的喉结猛地滚动一下,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出死人般的青白。
皇帝看着他的反应,最后把目光放回沈轻语身上。
“别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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