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的哭嚎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
禁军的铁甲在晨光下冷得像冰,将整座王府围成一座铁桶。
抄家的动静闹了整宿,一箱箱金银字画从里面抬出,最扎眼的,是几大箱明晃晃的兵器。
赵恪书房的密室里,禁军统领亲自搜出一个名册,上面是他豢养的死士名单,还有几封他与边关将领的通信。
人证、物证,直接钉死了他的罪名。
天刚破晓,圣旨传遍京城。三皇子赵恪,谋害皇嗣,结党营私,废为庶人,即刻押往皇陵,终身圈禁。
一夜之间,安王府这颗棋子,被从棋盘上连根拔起。
东宫储位,空了。
三天后,第二道圣旨落下,册立二皇子赵恒为太子。
消息传出,承恩公府张灯结彩,而长公主府,却安静得像一口枯井。
沈轻语带着皇帝赏赐的南海明珠去见李怀玉。
她正在暖阁里修剪一盆墨色牡丹,金剪刀握在手里,对着一朵开得最盛的花,迟迟没有落下。
“你来了。”李怀玉没回头,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沈轻语的心坠了一下。“殿下,这是陛下赏赐的东海明珠,特来献给殿下。”
李怀玉放下剪刀,终于转过身。
她的目光越过那颗流光溢彩的明珠,落在沈轻语脸上,细细打量,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轻语,你很聪明,比本宫想的还要聪明。”
她拿起那把金剪刀,指尖着冰凉的刃口,“赵恪倒了,你居功至伟。只是本宫没想到,你的刀,会这么快,这么利。”
这话里,已经没了之前的亲近。
“如今京城局势不稳,本宫处处需要用钱。”
李怀玉话锋一转,剪刀的尖端,对准了那朵开得最盛的牡丹,“惊鸿阁,你再让三成份子出来。”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沈轻语眼帘垂下,挡住眼底的情绪。
“殿下,惊鸿阁的账目您看过,若再让三成,底下上千伙计,这个冬天怕是过不去。”
“那是你的事。”李怀玉的耐心像一根绷紧的弦,“本宫只要结果。”
“殿下若缺钱,臣妇愿以私人名义,献银十万两。”沈轻语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没有半点退让。
“十万两?”李怀玉笑了,笑声尖锐,“沈轻语,你是在打发本宫吗?”
她眼里的火“腾”地烧起来,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将那朵最艳的牡丹从颈部剪断。
花头掉在地上。
“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定北侯府那个泥潭里捞出来的!本宫以为养的是一只听话的鹰,没想到,是头会反咬主人的狼!”
她气得胸口发堵,从袖中甩出一份地契,砸在沈轻语脚边。
“这是惊鸿阁总店的地契!当初本宫入股三成,现在,你按市价买回去!”
这是要一刀两断。
“你如今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你的生意,本宫高攀不起!”
李怀玉说完,抬脚,鞋尖在那朵掉落的牡丹上狠狠碾过,花瓣碎裂,汁液溅开。
她不再看沈轻语一眼,转身进了内殿。
沈轻语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弯腰,捡起那份地契。
她没有看地上被碾烂的花,转身,一步步走出暖阁。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默默地,将背脊挺得更直。
太子册立大典,设在太和殿。
新太子赵恒身穿十二章纹的繁复礼服,在山呼海啸的朝拜声中,一步步走上通往东宫宝座的白玉阶。
他脸上是温和的笑,眼底却冷静如冰,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典礼过半,气氛最热烈时,殿外一声长长的通传,像冷水泼进热油。
“北狄使团,到——”
满朝文武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个满脸横肉的北狄大汉,昂首阔步走进殿来,身后两个武士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重重顿在殿中,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王耶律洪,听闻大靖新立太子,特备薄礼一份,以示庆贺!”使者嗓门洪亮,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毫不掩饰。
高阶之上,赵恒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这是他成为储君后,第一次面对外使。
他迅速压下心头的不快,维持着储君的仪态:“使者有心了。”
“太子殿下,开箱验礼吧!”使者一挥手,武士粗暴地掀开箱盖。
“啊!”
离得近的几个文臣发出一片抽气和尖叫,脚下不稳,连连后退。
箱子里,哪是贺礼,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张脸因为惊恐而扭曲,正是当初在云台寺失踪的黑蝎头目!浓重的血腥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赵恒袖中的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龙椅上的父亲,才把目光落回那颗人头,声音冷得像冰:“使者,这是何意?”
龙椅上的皇帝赵渊,一直半垂的眼皮抬起,捏着扶手上盘龙之首的手指,让坚硬的紫檀木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的目光像刀子,在那使者脸上刮过,最后落在自己儿子身上,看他如何应对。
大殿里,死寂被窃窃私语打破。
几个与沈轻语有过节的官员,嘴角已经压不住,交换着幸灾乐祸的眼神。
御史大夫张承德,一个以刚正闻名的老臣,脸色铁青。
而几个武将出身的勋贵,手已经按在刀柄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怒吼。
北狄使者很满意这种效果,他从怀里掏出一封国书,高高举起。
“我王说了,这颗人头,只是开胃小菜。”
他视线在殿中扫过,最后,像发现了猎物一样,精准地定格在百官末席,那个穿着一品诰命服饰,却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女人身上。
“我王有令,命大靖一品诰命夫人沈轻语,即刻前往雁州关,与我王当面和谈!”
使者的嘴角,咧开一个野蛮又残忍的弧度。
“否则,三日之后,我北狄十万铁骑,必将踏平雁州,屠城,以祭我七弟在天之灵!”
一瞬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箭,齐刷刷射向沈轻语。
御史大夫张承德立刻出列,对着龙椅深深一拜,声如洪钟:“陛下!北狄蛮夷,欺人太甚!但边关百姓无辜,若能以一妇人,换一城安宁,换两国暂时的和平,亦不失为权宜之计!”
他话音刚落,一个陆家的远亲,兵部的一名武将也跟着出列:“陛下,张大人所言极是!沈夫人一介商贾,能为国捐躯,乃是她天大的福分!”
赵恒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他看着沈轻语,眼神里有审视,有算计,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施压。
丹站在殿外廊柱的阴影里。
他握刀的手没动,但身侧那根两人合抱的朱红廊柱,被他手掌按压的地方,坚硬的漆面竟“咔”的一声,裂开一道细微的蛛网。他周身三尺的空气,冷得像腊月的冰。
沈轻语站在那片目光的旋涡中心,脸上没有表情。
她能感到新太子赵恒的权衡,感到龙椅上皇帝的试探,感到满朝文武的冷漠和算计。
她像一座孤岛,独自面对着即将倾覆的巨浪。
就在这时,一封盖着火漆的加急密信,被快马送到了惊鸿居,交到王管家手中。
王管家拆开信,信纸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字,却看得他手心冒汗。
“安王赵恪,于流放途中,被一伙蒙面人劫走,不知所踪。”
小微壹念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XDC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