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里,风从殿门灌入,吹不起半点声音。
所有人的视线都带着重量,凝成一张无形的网,兜头朝沈轻语罩下。
她站在网中央,安静得像一尊玉像。
“臣,领旨。”
三个字,从她唇间吐出,轻飘飘的,落在金砖地上,没砸出半点回响。
高阶之上,新太子赵恒脸上那副悲悯的神情未变,嘴角下压的弧度分毫不差。
龙椅上,皇帝赵渊阖着的眼皮动也未动。
一场献祭,就此敲定。
三日后,京郊十里长亭,枯叶铺满官道。
三百禁军的铁甲围着一辆青布马车,刀枪上的寒光映着灰败的天。
一骑红衣烈马,拦住去路。
长公主李怀玉没看那些禁军,目光穿透人群,直直钉在那扇紧闭的车帘上。
“沈轻语。”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李怀玉从腰间解下一块玄铁令牌,手腕一甩,令牌破开秋风,直奔车窗。
沈轻语伸手,接住。令牌入手冰凉,还带着对方的体温。
长公主府的私兵调动令。
“你的刀,太快了。”李怀玉勒着缰绳,声音平直,像在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快得让本宫觉得有些握不住。”
沈轻语攥紧令牌,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没说话。
“我的人,只认它。”李怀玉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望向远方灰蒙蒙的天,“别死在外面。一把磨好的刀,若是断在别人手里,我会不高兴。”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猛地一拽缰绳,战马长嘶一声,掉头冲入官道尽头的尘埃里。
那团烧在秋风里的火,熄了。
雁州关。
天压得很低,风沙吹在脸上,像用钝刀子在刮骨头上的肉。
城墙内外,大靖的玄甲军与北狄的苍狼骑隔着百丈对峙。
死寂中,只有两方黑压压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沈轻语下了马车。
她没带一个侍从,独自一人,踩着松软的沙土,走向敌阵中央那座巨大的苍狼王帐。
风吹起她的裙角,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
王帐的门帘被两个北狄武士蛮横地掀开,一股羊膻、烈酒和生牛皮混合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
帐内,主位上铺着一张完整的雪狼皮。
北狄大王子耶律洪斜靠在上面,手里把玩着一只镶满宝石的金杯。
他看见沈轻语,咧嘴一笑,那双眼睛里却空洞洞的,没有半点活气。
“沈夫人,请。”
沈轻语在他下首的位置坐下,腰背挺直。
“听说沈夫人在大靖,是点石成金的财神。”耶律洪晃着金杯,目光在她脸上巡梭一圈,又慢慢滑到她纤细的脖颈,“这样的美人,整天跟算盘铜钱打交道,不觉得屈才?”
他身子前倾,语气变得油腻:“不如来我北狄。本王的王帐,永远给你留着最暖和的位置。”
沈轻语端起面前的马奶酒,指尖在冰凉的杯壁上轻轻划过,没有喝。
“大王子说笑。”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个生意人,算惯了账。”
她放下酒杯,抬起头,直视耶律洪。
“比如,上个月从大靖青州走私的三千石铁矿,没进北狄王庭的武库,直接运进了大王子在阴山的私库。”
耶律洪转动金杯的手,停住。
“再比如,王庭拨给北境守军的五十万两过冬粮饷,现在正躺在江南‘四海钱庄’一个叫‘王洪’的户头里。”
耶律洪脸上的笑意没有消失,反而更深了。
他慢慢放下金杯,手肘撑在膝上,整个人弓起来,像一头即将扑杀的猎豹。
“你说的都对。”他笑起来,声音压得很低,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摩擦声,“本王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等沈轻语回答,又笑着问:“不过,沈夫人,你有没有想过本王敢这么做,是谁在你们大靖,给我撑腰呢?”
他眯起眼睛,欣赏着沈轻语脸上那份一成不变的平静,似乎想从上面找到一丝裂痕。
沈轻语的心沉了一下,面上依旧不动。
她也笑了,那笑意很浅,却让帐内的空气冷了几分。
“一个需要靠外人撑腰,才能压住自己部下的王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傀儡。”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进耶律洪的耳朵里。
“而傀儡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摔碎的。”
耶律洪脸上的笑意,终于“咔”的一声,碎了。
“傀儡”两个字,像一把刀,捅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和不安。
他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眼里的杀气瞬间灌满整个眼眶。
“你找死!”
“来人!”他嘶吼着,彻底撕破脸皮,“把这个贱人给本王拖下去!关起来!”
两个武士冲进来,铁钳一样的手抓住沈轻语的胳膊。
“对外就说,大靖使者和谈不成,羞愤自尽!”
“明日一早,攻城!”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沈轻语被关在一顶独立的营帐里,外面有四个亲卫站岗。
她坐在桌前,手指在桌下,用指甲在木头上一长两短地轻轻敲击。
“千目”的联络暗号。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灰色的猎鹰,悄无声息地落在帐篷顶的缝隙处,爪子上绑着一小卷布条。
沈轻语取下布条。
上面只有一个字。
“等。”
她把布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小撮灰烬,被风吹散。
子时。
帐篷角落最深的阴影,忽然动了一下。
一道黑影,从阴影里剥离出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沈轻语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不等她回头,一股裹挟着风沙和冷铁气味的巨力,便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扯起,狠狠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唔!”
她的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铁甲,疼得闷哼一声。
一只铁箍般的手臂死死勒住她的腰,将她揉进怀里。
她整个人被迫贴在那副坚硬冰冷的胸甲上,耳朵里,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她耳膜发麻。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她。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开。
沈轻语把脸埋在他坚硬冰冷的胸甲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混着风沙、血腥和冷铁的味道,那颗在刀尖上悬了几天的东西,终于落回了原处。
“我没事。”她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鼻音。
过了很久,那箍着她的手臂才慢慢松开。
丹捧起她的脸,粗糙的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擦去她眼角一点冰凉的湿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
是那枚她亲手刻的,早已遗失的狼牙护身符。入手温热,是被人贴身存放了许久的温度。
“我找到了。”他的嗓音磨损得厉害,每个字都像从胸膛里硬扯出来。
沈轻语攥紧那块失而复得的狼牙,他的指尖覆上来,带着滚烫的温度。
她看见他布满厚茧的指腹,在那扭曲的、带钩刺的螺旋图腾上轻轻,眼神里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和揭开真相的巨大痛苦。
“这图腾,不属于黑蝎。”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查清了。”
“当年狼王谷,我父汗的亲卫军会突然倒戈,是因为他们认出了我母亲留给我的这个护身符。”
“这个图腾,属于北狄王族最古老、最神秘的一支血脉。见图腾,如见先祖。”
丹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停顿一下,似乎在积攒说出下面事实的力气。
“而那场背叛,是两个人联手设的局。”
“一个,是耶律洪。”
他顿住,抬起头,目光穿透帐篷的黑暗,望向大靖京城的方向,那眼神冷得能把人冻成冰渣。
“另一个”
“是你们大靖的新太子,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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