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的眼珠子死死钉在那张银票上,喉结滚动,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他抬起头,目光像沾了油的梳子,从沈轻语的头顶一路刮到脚尖,最后停在她那张干净得跟这里格格不入的脸上。
“小姐真是好眼力。”他咧开嘴,一口黄牙散发出熏人的臭气,“这北狄杂种,骨头硬,能打能挨。您买回去看家护院,保管好用。当然了”
他嘿嘿一笑,声音压低,挤眉弄眼地说,“这身板,干点别的也使得上劲。”
说着,他那只沾满油污的脏手,就朝沈轻语的衣袖伸了过来。
“手拿开!”青竹一步抢上前,狠狠一巴掌拍掉那只脏手,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手臂挡在沈轻语身前。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木桩上传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男人,竟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身后的木桩!
他没出声,但那双抬起的眼睛里,没有活人该有的温度,像两把利刃,狠狠扎在监工脸上。
那不是一个奴隶的眼神,那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在警告所有靠近的鬣狗。
监工被那眼神看得后心发凉,下意识缩回了手。
人群里挤出几声不怀好意的哄笑,投来的目光也变得下流起来。
一个寡妇,当街买一个壮硕的男奴,这足够城里人说上几个月的闲话。
监工恼羞成怒,弯腰捡起银票,在指间“啪”地弹了一下。他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一百两?小姐,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鞭子带着风声,又一次狠狠抽在男人的背上!
“啪!”
皮肉炸开,一道血口子向外翻着。
男人整个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牙关却咬得死紧,喉咙里连一丝闷哼都没漏出来。
“听见没?骨头多硬!”
监工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伸出五个手指头在沈轻语眼前晃了晃,“他为了护着几个快病死的老家伙,敢跟爷动手,这胆子,一百两就想买走?五百两!少一个子儿,您就站这儿,亲眼看着我怎么把他活活抽死!”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五百两,足够在京城不错的地段买下一座小院子了。
“小姐,他这是敲诈!我们快走!”青竹急得直扯她的袖子。
沈轻语没动,目光落在木桩上那个身影上。
鞭子抽得他后背猛地弓下去,可下一秒,那条脊梁骨又自己一寸寸地把自己顶了回来。
前世,就是这样一条脊梁,替她挡住了侯府射来的万千箭雨。
她没说话,从袖子里又抽出四张银票,走到监工面前。
监工以为她要服软,脸上刚要露出得意的笑。
沈轻语扬手,五张银票轻飘飘地,却带着一股力道,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
纸张拍在脸上的声音不响,却让监工的笑容瞬间僵住。
周围的议论声彻底炸开了锅。
“那不是定北侯府刚分出来的沈氏吗?”
“疯了吧!一个寡妇,花五百两买个男人?”
“还是个北狄奴隶,这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那些脏话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沈轻语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转身回到马车边,拿下青竹备着的斗篷,重新走回木桩前。
监工正低着头,一张张数着银票,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沈轻语看也没看他,解下自己的斗篷,那布料还带着她的体温,直接盖在了男人血和汗交织的后背上。
斗篷盖住了狰狞的伤口,也挡住了周围那些不干不净的视线。
男人整个后背的肌肉瞬间绷成了一块硬石。
他费力地抬起头,汗水和血水粘住了他的睫毛,他从那片模糊里,撞进一双眼睛里。
那双眼睛很静,很干净,和这个肮脏恶臭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为什么要救他?
沈轻语迎上那双满是警惕和不解的狼眼,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转过头,对旁边已经看傻了的牙行伙计说:“解开,带上车。咸鱼娇妾休亡夫,陛下抢上门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咸鱼娇妾休亡夫,陛下抢上门了!最新章节随便看!”
马车驶离西市,将所有的嘈杂和恶臭都远远甩在身后。
新宅子在城西,门前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匾额上是长公主亲笔题的三个字——惊鸿居。
管家和新买的下人早已在门口候着,看见沈轻语竟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下车,全都愣在原地。
“去烧热水,把我箱子里那瓶最好的金疮药拿来。”沈轻语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没人敢反驳。
她亲自将男人安置在后院最偏僻的一间厢房,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屋里,一盆盆热水端进来,很快就被血染红。
沈轻语跪在榻边,拧干布巾,指尖刚触到他滚烫的皮肤,身下的男人突然全身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受伤时的低吼。
沈轻语的动作停住了。
她耐心地等着,直到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在她没有威胁的气息下,一点点地松懈下来。
她这才继续,一点点擦去他背上的血污。
新的鞭伤叠着陈年的刀疤,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
他中箭倒下的样子,就在她眼前来回地晃。
他替她死了。这一世,她要他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傍晚,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了惊鸿居门口。
来的还是那位女官。
管家将人引至后院厢房时,女官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沈轻语跪在地上,素色的裙摆沾了血污,她的手正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一个赤裸着后背的男人身上。
那后背血肉模糊,狰狞得让人不忍直视。而她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女官的脚步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沈小姐。”她开口,目光落在那些浸透了血的布条上,“殿下听闻您今日的善举,很是嘉许。只是殿下也担心,您如今一人独居,身边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怕是会招惹闲话,对您的名声不好。”
沈轻语没有回头,手上动作未停,直到将最后一处伤口用药膏覆盖好。
她这才放下药瓶,用清水净了手,抬起头,直视着女官的眼睛,一字一句。
“烦请姑姑转告公主殿下,妾今日,并非买一个奴隶。”
女官愣住了。
“妾救的,是恩人。一个曾为妾豁出性命的恩人。”
女官带着这句话回到公主府。
长公主听完,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胸前的珠串跟着轻轻晃动。
“恩人?有意思!”她端起酒杯,眼中光芒闪动,“本宫还以为她是个只知报仇的烈性子,没想到,还懂有恩必报。随她去,本宫倒要看看,她这个‘恩人’,能翻出什么花来。”
略顿了顿,又吩咐道:“去,把我库里那支三百年的老山参送去,就说给她那恩人补身子,这命,可得好好惜着。”
接下来几日,惊鸿居内一片安静。
丹的身体好得惊人。
醒来后,他话很少。但院里的水缸总是满的,柴房的木柴也劈得整整齐齐。
旁人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大多数时候都低着头,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青竹和府里的下人渐渐放下心来,只当他是个被吓破了胆的老实人。
只有沈轻语知道,这不是老实,是狼在收敛爪牙。
夜深人静,她房间的灯还亮着。
桌上摊开的不是诗书,而是京城舆图和几张写满字的纸。
城南的盐碱地,城东的旧仓库别人眼里的破烂,在她笔下,正一点点勾勒出京城未来商业帝国的轮廓。
她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端起早已备好的药碗,走向后院那间偏僻的厢房。
推开门,床上是空的。
沈轻语心里一紧,目光扫向院子。
月光下,丹赤着上身,正站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
他没有睡,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次吐纳都带着一种特定的节奏,肩胛骨下的肌肉群像活了一样,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那不是在拉伸,像是在重新打磨一把生了锈的刀。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一停,猛地回过头。
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和肩背上虬结的肌肉,那双眼睛在夜色里,像狼一样,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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