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曦闭着眼，呼吸很轻。她其实醒着，但没动。
刚才顾昀之起身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他动作很轻，怕吵她，可她还是察觉了他离开的动静。
外头雨下得不大，但一首没停。
床边空了一会儿，她没睁眼，手指悄悄蜷了一下。
没过多久，门被推开一条缝，有人进来。脚步很稳，是顾昀之。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没喝，就那么捏着。
“怎么样？”他声音压得很低。
“属下无能。”另一个男声跪在地上，“进了李宫东偏殿焚香阁，找到半张烧剩的纸，上面写着‘牵机散己用’……还没来得及带走，巡逻的人突然提前来了，只能撤。”
顾昀之没说话。
屋里安静得吓人。
赵灵曦心里一紧。牵机散？那不是毒药吗？五年前她落水后，太医说体内有慢性毒，是不是就是这个？
她偷偷睁了条眼缝，看见顾昀之站在窗前，手里握着茶杯，指节发白。
咔——
一声轻响，杯子裂了道缝。
他没感觉到，只冷冷说：“撤掉所有明线盯梢，改用暗桩轮哨，别再靠近李宫。”
“是。”
那人退了出去，门轻轻合上。
顾昀之站了很久，才转身走回床边。
他坐下，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和平时一样温柔。
可赵灵曦知道不对劲。
他的手有点凉，袖口还沾着点雨水味。
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心跳加快了一点。
他以为她睡着了。
但她听得清清楚楚——他刚才那句话，语气沉得不像他。
以前不管多难的事，他都是冷笑一声就说“杀回去”，从没说过“撤”。
这次他说了“撤”。
赵灵曦心里像被什么压住了。
她想睁开眼，抱住他，可她忍住了。
不能露馅。
她现在装傻，是他唯一能安心的地方。要是他知道她醒了，又要担心她受刺激，说不定连查案都不让她听。
她不想当个被护在身后的人。
她想和他一起查，一起斗，一起把那些害她的人踩进泥里。
可现在……线索断了？
她指甲轻轻掐了下掌心。
顾昀之坐在床沿，没躺下。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很静，却透着一股疲惫。
赵灵曦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他总是冷着脸，说什么都像成竹在胸，哪怕天塌下来也挡在他前面。
可今晚，他肩膀微微塌着，像扛不动了。
她差点就想睁眼喊他“夫君~”，扑进他怀里撒个娇，让他别这么累。
但她没动。
她怕一动，自己也会哭出来。
原来他也有力气使尽的时候。
原来他们离真相这么近，还是会被拦住。
“牵机散……”她在心里默念这几个字。
是谁写的？给谁用的？用了几次？
那张纸要是能拿回来就好了。
她正想着，顾昀之忽然抬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
动作很轻，像怕惊醒她。
然后他慢慢躺下，背对着她。
她愣了下。
他从来没背过身睡过。
每次都是搂着她，手搭在她腰上，说“乖，有我在”。
今天他没有。
赵灵曦盯着他的背影，喉咙有点发堵。
她慢慢伸出手，指尖碰了下他的衣角，又缩回来。
算了，让他静静吧。
她闭上眼，假装还在睡。
外面雨还在下。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过了好久，顾昀之忽然开口，声音很低：“你要是醒了……也别怕。”
赵灵曦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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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屏住呼吸，没动。
他没回头，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报仇，我也想。但现在不行。”
“他们布的局太大，一步错，我们就全完了。”
“我不想你再出事。”
“所以我得等，等万无一失。”
他说完，翻了个身，还是背对着她。
赵灵曦咬住嘴唇。
她想说“我不怕”，想说“我们一起”，可她不能说。
她只能躺在这里，听着他的呼吸，一下一下，那沉重的感觉前所未有。她第一次觉得，报仇这条路，不只是狠就行。你还得熬。熬到对方露出破绽，熬到自己不犯错，熬到时机成熟。
“大人，关于张嬷嬷那边，按照计划三天后让她‘走错路’，是否按原计划进行？”
“先暂缓，等摸清这边情况再做打算。”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
顾昀之己经不在床上了。
赵灵曦坐起来，秋霜进来伺候洗漱。
“大人一早就去了书房。”秋霜小声说，“脸色不太好，暗卫首领都不敢靠近。”
赵灵曦低头擦脸，没吭声。
她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镜子里的她，眼睛有点肿。
昨晚没睡好。
她放下梳子，走出去。
书房门口，暗卫首领站着，低着头。
她路过时，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
她没停，径首走进去。
顾昀之正在看一份卷宗，眉头皱着。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怎么起来了？”
“睡够了。”她说。
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拉他袖子，轻轻晃了两下，“夫君~”
他顿了下，伸手揉她头发，“嗯？”
“我想吃甜食坊的梅花酥。”
他看着她，“想吃就让人去拿。”
“不。”她摇头，“我想亲自去。”
他眼神一冷，“不行。”
“为什么？”她仰头看他，“我就想去看看，又不出府。”
“那边不干净。”他说，“等我查清楚再说。”
她抿嘴，“那你什么时候能查清？”
他没答。
她盯着他，“是不是昨晚……没拿到东西？”
他手一顿。
她笑了下，“我知道你们去了李宫。我也知道你们没成功。”
他盯着她，“你听到了？”
“我没睡。”她说，“我听见你说‘撤’。”
顾昀之沉默。
她抓着他袖子，声音软下来：“夫君~，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你一个人扛。”
他终于开口，“乖。再等等。”
“等多久？”
“很快。”
“要是等不到呢？”
“不会。”他握住她手，“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让你亲眼看到他们跪着求饶。”
她看着他，忽然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愣住。
她退开，笑得甜甜的，“那我等你。”
然后转身走了。
顾昀之坐在原地，手指慢慢抚过嘴唇。
门外，赵灵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走出院子，抬头看了看天。
阴的。
她低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纸片。
那是昨夜顾昀之换下的外袍袖口里夹着的，她趁他不注意偷偷撕下来的。
纸上有个角，墨迹模糊，但能看出两个字：牵机。
她攥紧它，指甲掐进纸里。
他们拿不回完整的信。
但他们忘了，她还能自己找。
她转身朝厨房走去。
新来的厨娘今天该值早班。
听说，她是甜食坊调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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