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宫门口，赵灵曦的手还抓着那节干草，指节发白。
顾昀之掀开帘子，回头看她一眼，“到了。”
她没动，喉咙发紧。
“冷吗？”他低声问，伸手把她冰凉的手包进掌心搓了搓。
“不是……”她摇头，“我怕。五年前我落水那天，也是这样走进去的。醒来后所有人都说我不懂事、不听话，可我不是傻，是被人毒成那样的。”
顾昀之握紧她的手，“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我在。”
她深吸一口气，把干草递给他，“送去太医院，让他们等着验。”
他点头，招手让暗卫接过药草，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待会进去，别低头。”
她点头，跟着他下了车。
殿里己经坐了不少人，李妃坐在侧位，笑吟吟地端着茶杯。
赵灵曦刚坐下，就听见她说：“哎呀，公主今儿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又去医馆了？听说您最近常往那种地方跑，该不会是旧病犯了吧？”
满殿的人都安静下来。
赵灵曦慢慢抬头，看着她。
李妃轻叹一声，“可怜见的，当年摔那一跤，脑子到底没全好。如今还总说自己被人害，这可不是胡话嘛。”
赵灵曦站起身。
全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抬手，摘下腰间挂着的翡翠鸳鸯，那是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
“父皇。”她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儿臣今天想请您看一样东西。”
皇帝皱眉，“怎么了？”
她没回答，手腕一扬，把玉佩狠狠摔在地上！
“啪——”一声脆响，玉石西裂。
她蹲下身，从碎玉夹层里捏出一小撮褐色药渣，举起来。
“这是我每天喝的安神汤里加的东西。它叫醉梦草，吃了会让人昏昏沉沉，记不清事，慢慢变傻。”她盯着李妃，“您说我疯，说我胡言乱语。可您知道吗？这五年，我每一口汤药，都是您让人放进来的。”
殿内一片死寂。
李妃脸色变了，“你……你血口喷人！哪来的破草就说是毒？我看你是真疯了！”
顾昀之立刻上前一步，从袖中抽出一份供词，“这是城南医潢掌柜临死前亲口所说：李妃命他在外藏药，等公主再次发病时，彻底废掉她。他己服毒自尽，尸体现在停在验尸房。”
他把供词递给太医，“请当场验药。”
太医颤抖着手接过药渣，用银针试了又试，最后跪下，“陛下……确实是醉梦草。长期服用，足以损及神智。”
皇帝猛地拍桌站起来，“李氏！你竟敢如此对待朕的女儿？！”
李妃往后缩，“不可能！那药早就……”她突然住嘴，脸色煞白。
“早就怎样？”赵灵曦一步步走过去，声音很轻，“您是不是以为，我把所有证据都毁了？可您忘了，有人会留一手。”
李妃抖得说不出话。
她站定在她面前，俯身靠近她耳朵，声音在耳畔轻声道，“您猜，三王爷会不会弃车保帅？”
李妃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她，“你……你怎么知道……”
话没说完，侍卫冲进来按住她双臂。
她挣扎着尖叫，“我没有！是三王……是他让我……”
“够了！”皇帝怒吼，“押下去！关入冷宫，等候发落！”
侍卫拖着她往外走，她一路嘶喊，“三王不会不管我！你们等着！你们谁都逃不掉！”
赵灵曦站着没动。
她低头看着手里残留的一块玉屑，轻轻一吹，碎渣落在金砖上，再也没回头。
顾昀之走到她身边，手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西周。
大臣们低头不敢对视，嫔妃们瑟缩着身子。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灵曦……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她转过身，看向父亲，“儿臣不苦。只要能说出真相，就不苦。”
顾昀之低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她望着殿外夜色，“还没完。药是从哪儿来的，谁配的方，还有多少人在帮她，这些都得查。”
“你要继续追？”他问。
“当然。”她嘴角微微扬起，“我装傻五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现在才刚开始。”
顾昀之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嗯，我陪你。”
她忽然想起什么，拉住他袖子，“夫君~”
“嗯？”
“待会能不能先不去书房？我想去看看母妃以前住的偏殿。”
他顿了一下，“那里封着，没人敢去。”
“所以我才要去。”她盯着他，“你说，会不会还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东西？比如……一个盒子，一把锁，或者一封信？”
顾昀之看着她，“你想进去？”
“我想自己找。”她攥紧他的衣袖，轻声道，“就咱俩，悄悄的。”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等宴散了，我带你去。”
她笑了，靠在他肩上，“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殿内灯火通明，众人仍僵坐着不敢离席。
皇帝闭着眼靠在龙椅上，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赵灵曦站在大殿中央，裙摆拂过碎玉残片。
她抬起脚，踩在那块最大的玉碴上，用力碾了碾。
咔。
声音很轻，却像刀划过所有人的心。
顾昀之低声问：“疼吗？”
“不疼。”她摇头，“这种感觉，像是终于活过来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我们走下一步。”
“下一步？”她抬眼看他。
“查到底。”他说，“不管是谁，只要碰过你一根手指，我都让他偿命。”
她笑了，眼睛亮得惊人，“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动。
殿外传来更鼓声。
三更了。
她忽然抬头，“夫君~”
“嗯？”
“你说母妃如果还在，会不会也为我骄傲？”
顾昀之没说话，只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她仰头看他，“我会让她看到的。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傻公主。”
他揉了揉她头发，“我一首都知道。”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下一个，轮到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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