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曦睁开眼，唇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嘴角，脸有点发烫。
外头天光己经大亮。
她翻身下床，快步走到书架后，掀开那块松动的木板，取出藏好的纸包。炭笔拓的字迹、红印粉末，都在。
她把东西收进袖袋，换下华服，套上粗布裙，又压低斗笠，悄悄出了府。
城西的老医馆门脸不大，门口挂着褪色的药幌子。她推门进去，铃铛响了一声。
掌柜正在抓药，抬头看见她，顿了一下。
“夫人要买什么？”
“我夜里总睡不着。”她说，“听人说这安神汤最管用。”
掌柜的手抖了一下，药勺磕在柜台上。
“这药……现在不能卖。”
“为啥？”她装傻，“我嫂子前些年还喝过呢。”
“上个月刚下的令。”他低头整理药匣，“没有批文，谁也不敢给。”
她哦了一声，又问：“那以前谁能开这个方子？”
掌柜脸色变了：“这种事，您不该问。”
她笑了笑：“我只是个普通妇人，就想睡个安稳觉。”
她转而买了些宁神散，临走时目光扫过柜底，瞥见一张泛黄的抄方，边角有个“李”字印。
她没多看，转身出门。
回府后她立刻进书房，铺纸研墨，一笔一笔默写方才记下的药方。
正写着，门被推开。
顾昀之进来，脱了外袍。
“去了哪里？”
“城西医馆。”她抬头，“夫君，那药真的被禁了。”
他从袖中抽出一份卷宗：“我也查到了。五年前你落水第二天，有一张安神方从李妃宫里递出来，经副使代签，送进了公主府。”
她把抄录的方子推过去：“你看这两味药——夜交藤、青礞石。剂量翻了三倍，长期吃会让人神志不清。”
他盯着纸上字迹，眼神冷下来。
“不止是让人变傻。”他声音低，“这个配比，三年内必伤肝损脉，活不过五年。”
她冷笑：“她想让我悄无声息地死。”
“现在呢？”他看着她。
“现在？”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要她跪着认错，然后看着她疯。”
他伸手抚她发丝：“你想怎么查下去？”
“宫里的账册被换了，但我们有真残页。”她从怀里掏出那半本裁剩的账册，“你手里有朝中密档，我这里有民间药方。两边一合，就能看出是谁最早下令改药。”
他点头：“我己经让暗卫盯住太医院副使。他是李妃母族的人。”
“还有那个医馆掌柜。”她说，“他怕得厉害，但不是因为怕官府。他是怕牵出旧事。”
“你知道那家医馆是谁开的吗？”他忽然问。
她摇头。
“是你母妃当年的私人药铺。”他说，“后来封了，说是药材不合规。”
她一怔：“所以母妃早就发现药有问题？”
“可能。”他握住她的手，“但她没能说出来。”
她咬牙：“那就由我说。”
他看着她眼睛：“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她揪着他衣袖晃了晃，“下次别再一个人去宫里。我不放心。”
“好。”他揉她头发，“乖，有我在。”
“你说李妃是从自己宫里递出药方的？”她突然想到什么，“那药是怎么送到我房里的？”
“通过御膳房转交。”他说，粘人小番茄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名义是调理身子。”
“可御膳房记录呢？”
“烧了。”他淡淡道，“三个月前一场火，正好把五年前的膳食单都毁了。”
她眯起眼：“这么巧？”
“不巧。”他冷笑，“是有人不想我们查到源头。”
“那就从另一个口子进。”她说，“既然药是李妃开的，钱是三王府出的，他们俩一定有联系。”
“你想怎么做？”
“放风出去。”她笑了一下，“就说我在找一种老药方，谁能提供线索，重赏。”
“他们会来试探。”
“那就让他们来。”她说，“我等着。”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将她拉进怀里。
她靠在他胸口，听见心跳很稳。
“你不怕吗？”他低声问。
“怕。”她老实答，“怕再被人算计，怕你出事。但我更恨。”
他下巴抵着她头顶：“那就一起查。我们一起，谁都别想动你。”
她仰头看他：“你不准丢下我。”
“不会。”
“要是你敢走……”
话没说完，他低头吻住她。
她闭上眼，手指抓紧他衣襟。
良久，他松开她，嗓音哑了几分：“别说这种话。”
她喘了口气，小声说：“那你亲我，我就当你说对了。”
他轻笑一声，又俯身亲了她一下。
她脸颊发红，推他肩膀：“正事还没说完呢！”
“说完了。”他坐回椅子，“你现在去歇会儿。我去趟衙门，调副使的进出记录。”
“等等。”她叫住他，“那个‘李’字印记，像不像李妃常用的私章？”
“像。”他回头，“我己经让人去比对历年文书上的印痕。”
“要是对上了呢？”
“那就是铁证。”他说，“加上药方、账册、人证，足够让她认罪。”
她握紧拳头：“我要她当着满朝文武认罪。”
“好。”他应得干脆，“我陪你上殿。”
她忽然想起什么：“母妃偏殿那张纸片，上面也有类似笔迹。你说……会不会是她留下的？”
“有可能。”他神色微动，“等这事了结，我们再去仔细查。”
“嗯。”她点头，“我要把所有真相都挖出来。”
他起身要走，她又叫住他。
“夫君～”
“嗯？”
“你路上小心。”
“知道。”
她看着他出门，背影挺拔如松。
她坐回桌前，重新摊开药方。
手指一点一点描过那些字。
忽然，她停在“青礞石”三个字上。
这味药极苦，性寒，通常只用于重症镇静。
而她小时候根本不怕黑、不惊厥，根本不需要这种药。
除非……
有人一开始就想让她变成废人。
她猛地合上纸页。
指甲掐进掌心。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却一点暖意都没有。
她站起来，走到铜镜前。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冷厉，再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傻公主。
她低声说：
“你们让我睡了五年。”
“现在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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