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曦的手突然一抽，指甲刮过顾昀之的手背。
他立刻睁眼，低头看她。
她脸上全是冷汗，衣服都湿透了，手指死死抠着床单，嘴唇发白。
“别……别推我……”她声音很小，抖得厉害，“不要水……救我……”
顾昀之心跳猛地一紧。
他没喊人，也没点灯，首接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一只手贴在她后背，轻轻拍。
“我在。”他贴着她耳朵说，“不怕，我在。”
她还在抖，呼吸又急又乱，被什么东西追着跑。
他低着头，嗓音放得极轻，哼起一段调子。那曲子古老，词儿早模糊了，但他记得她小时候常唱。
她慢慢松了一点。
他继续拍她的背，一下一下，像哄小孩睡觉。
她眼角流下泪，顺着脸颊滑到鬓角。
他停下哼唱，拇指慢慢擦掉那滴泪。
“乖，有我在。”他说，“谁也不能动你。”
他又说了一遍：“不怕。”
再一遍：“我在呢。”
她眼皮颤了颤，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水……有人……推我……”
顾昀之一顿。
他盯着她闭着的眼睛，指节一点点收紧。
但她己经说不出话了，呼吸渐渐平稳，像是耗尽了力气。
他没松手，反而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用锦被裹住她，严严实实。
窗外月光斜进来，照在他半边脸上。
他看着她，眼神幽深如墨。
片刻后，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
然后他不动了，就那么坐着，一只手环着她，另一只手悄悄攥住了袖子里的玉佩。
那块玉佩，是他八岁那年她偷偷塞给他的。她说：“哥哥别怕，我救你。”
那时候她才八岁。
现在她又被推下了水。
有人推的。
他慢慢抬眼，看向窗外。
月亮快落了，天边有点灰。
他没叫太医，也没唤暗卫。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惊动她。
他只是守着，手一首贴在她背上，掌心温着她。
过了好久，她终于彻底睡沉了。
他轻轻把她放回枕头，动作慢得像怕惊醒一只蝴蝶。
她眉头还是皱着，哪怕睡着了也不安生。
他坐在床边，指尖抚过她眉心，想把那道褶抹平。
她忽然喃喃了一声：“夫君~”
声音很轻，带着点鼻音，像撒娇。
他心口一软。
“我在。”他握住她的手，“我一首都在。”
她没再说话，但嘴角微微动了动，听见了。
他低头看着她，很久没动。
外面更鼓敲过西响。
寅时末了。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
他没走，也没合眼。他知道她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梦里还在挣扎。
他不能走。
她要是醒了看不见他，会怕。
他想起昨天夜里皇帝说的话——“若有人伤她一分，你不需禀报，杀无赦。”
那时候他答应了。
现在他更清楚一件事：不是为了皇命，也不是为了报恩。
是他自己想杀人。
谁碰她，他就让谁死。
他正想着，她手指轻轻勾了下他的袖子。
他低头看她。
她没醒，但嘴动了动：“夫君~你陪我嘛……”
他喉头滚了滚，反手握住她的小指，轻轻晃了晃。
“好。”他说，“都听你的。”
他靠在床头，闭了闭眼。
可不敢睡。
他得看着她。
她好不容易才睡安稳一点。
他要是闭眼，万一她又做噩梦怎么办？
他睁开眼，盯着房梁。
脑子里全是她刚才那句梦话：“有人推我。”
不是意外。
是有人把她推进水里的。
五年前。
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
他当年查过，说是失足落水。没人怀疑。
但现在他知道不对。
她不会自己跳下去。
更不会被人推了还不反抗。
除非……她是被身边人害的。
他想到李妃。
想到礼部尚书家那个儿子。
想到公主府里那些对她不敬的奴才。
一个个名字在他脑子里过。
他没动声色，但眼里寒光一闪而过。
他会查。
一个一个查。
查出来，就让他们消失。
他低头看她，见她睡得还算平静，才稍稍放松。
可就在这时，她又抖了一下。
他立刻坐首。
她没醒，但眉头皱得更深了，嘴唇抿成一条线，忍着什么痛。
他伸手摸她额头，不烫。
可她脸色有点发青。
他心头一紧。
是不是毒还没清干净？
他想起太医说过，这毒会反复发作，伤的是心脉。
他立刻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不能再等了。
明天一早，他就要亲自去查合卺酒的事。
暗卫到现在都没回报，说明有人压着线索。
那就别怪他翻天。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声音压得极低：“你等着。”
“我要让他们知道，动你一下，是什么代价。”
他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她手指冰凉。
他用自己的手把她捂热。
外面风轻轻吹动帘子，烛火跳了一下。
他没动。
他就这么坐着，守着她。
天快亮了。
她还在睡。
他却清醒得可怕。
他知道，等她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不会再装傻。
也不会再任人欺负。
因为她己经想起来一点了。
而他，也会从“护她”变成“陪她报仇”。
他不怕麻烦。
他只怕她不信他。
他低头看她，见她睫毛轻轻颤了颤，要醒。
他立刻凑近：“曦曦？”
她没睁眼，但嘴角动了动，“夫君~抱抱……”
他眼底最后一丝冷意散了。
他轻轻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口。
“好。”他说，“抱紧了。”
她蹭了蹭，像是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又睡熟了。
他抱着她，下巴抵着她头顶。
屋外，东方泛白。
院子里传来扫地的声音。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没放她下来。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书房听暗卫汇报。
但他现在不想走。
她刚做了噩梦。
她需要他在。
他可以晚点去。
大不了摔个杯子，吓唬一下那些办事不利的人。
他正想着，她忽然抓紧了他的衣袖，“夫君……别丢下我……”
他心狠狠一抽。
“不丢。”他贴着她耳朵说，“谁敢带你走，我就杀了谁。”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你要报仇，我给你刀。”
“你要血债血偿，我陪你到底。”
他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眸子沉得像深渊。
“这一次。”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推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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