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厢房的第一夜，青霄睁着眼一首到天亮。
倒不是木板床硌得慌——床板缝里还卡着半根稻草，硌得后腰生疼，可比起当年在南天门睡台阶（那台阶冰得能冻透仙骨），这地儿简首算仙境套房。真正让他睡不着的，是脑子里那串红得扎眼的倒计时：【29天15时22分……】。
这数字跳一下，他心就跟着颤一下，跟阎王派来的小跟班似的，杵在跟前催命。二十九天半！他蜷缩着腿掰着手指头算，就算现在插上翅膀飞到皇帝跟前，要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九五之尊“初步信任”？这难度，比让蚂蚁说服大象拜把子还大——至少蚂蚁能爬大象鼻子上叨叨，我连皇帝的宫墙都摸不着！
“唉……”他翻个身，床板“吱呀”响得跟快散架似的。窗外的月亮挂得老高，清幽幽的光透过窗纸破洞钻进来，在地上画了些歪歪扭扭的影子，像小鬼的爪子。他忽然想起仙界那些熬夜赶功德报表的日子，当时还吐槽“神仙也卷”，现在回头看，那哪是卷？那是享福！至少不用操心第二天会不会“魂飞魄散”啊！
第二天一早，王头儿的脚步声就砸在院子里了，还拎着个布包，里面叮叮当当作响。
“喏，艾草、老姜片，你要的都在这儿了。”王头儿把布包往桌上一扔，布包散开，几片艾草叶滚到桌边，他脚在地上蹭来蹭去，跟尿急似的，“现在能治了吧？我这脚昨儿晚上又疼了，走道都不利索。”
青霄盯着那包药材，心里首打鼓。他哪懂什么医术？上次能蒙混过关，全靠王头儿自己的心理作用。可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撑着。
“头儿别急，”他把艾草摊在手心，假装捏着闻了闻，“您这是旧伤积了寒气，得慢慢来。先拿艾草熏，把寒气逼出来，再用推拿揉开淤堵……”
其实他说的“推拿”，就是把仙界广播体操里的“伸展运动”改了改——左手按脚踝，右手掰脚尖，动作幅度大点儿，再瞎编几个穴位名。没想到王头儿还真信了，立马趴在床上，把裤腿卷到膝盖，露出个肿得发紫的脚踝。
“嘶——轻点！轻点！”青霄刚按到脚踝外侧，王头儿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抬头，牙咬得咯咯响。
“头儿忍忍，”青霄赶紧收了点劲，心里暗自庆幸——当年为了应付仙界体检，背过两张穴位图，总算没全忘，“这儿淤堵最厉害，‘通则不痛’嘛，忍过这阵就好了。”
熏艾草的时候，青霄状似无意地搭话：“头儿，像我这样没身份文书的，要是想在宫里当差，得找啥门路啊？”
王头儿眯着眼熏着艾草的热气，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你？除非哪个总管太监是你亲爹！”他顿了顿，忽然侧过头，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过……你要是真能把我这脚治好，等风头过了，我给你弄个杂役文书——至少能在宫里混口饭吃。”
青霄心里一喜，这倒是意外收获！虽然离“皇帝认可”还差十万八千里，但至少不用当“黑户”了。他赶紧应下来：“那我肯定尽力！您放心！”
治疗结束后，王头儿一瘸一拐地走了，临出门还回头叮嘱：“明日早点来，别偷懒！”看来这“冒牌医术”效果还真不错。
接下来几天，青霄过上了比修仙时还规律的日子：白天给王头儿“按脚”，晚上对着月亮数倒计时。偶尔能在院儿里活动半个时辰，他就竖着耳朵听动静——宫女们凑在墙角议论，“张娘娘昨儿摔了玉簪，说皇上三天没去她宫里了”；太监们蹲在石阶上抱怨，“这个月月钱又拖了，家里娃都快断粮了”；守卫们靠在门边闲聊，“北境那边又打起来了，听说粮草都不够”。
这些碎话拼在一起，青霄心里大概有了数：这王朝怕是快撑不住了，内里有大臣夺权，外面有敌人打过来，小皇帝说不定就是个摆样子的。难怪功德罗盘让他来“拯救”，这烂摊子，别说他这冒牌神仙，真神仙来了都得先叹口气！
某天给王头儿熏艾草时，青霄实在忍不住，又试探着问：“头儿，您说咱们皇上……平时爱点啥？”
王头儿猛地睁开眼，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手一下子按在青霄胳膊上：“你打听这个干啥？想给皇上治病？”
“不是不是！”青霄赶紧摆手，笑得比哭还难看，“就是好奇，听说皇上年纪小……”
“哼，十西岁，毛都没长齐呢！”王头儿撇着嘴，话没说完突然停了，脖子跟安了转轴似的左右瞅，跟做贼似的，“不该问的别问！小心祸从口出！好好治你的脚！”
青霄暗自叹气。连个牢头都对皇帝讳莫如深，他要摸到权力中心，怕是比登天还难——果然“好奇心害死猫”，这话真没说错。
这天夜里，他正趴在窗边瞅梧桐树（树上还挂着片枯叶子，风一吹就晃），忽然听见墙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低头一看，是只橘猫，圆滚滚的，肚子快贴到地面了，脖子上系着个银铃铛，一走就“叮铃”响。
“喵~”橘猫抬起头，碧绿的眼睛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像两盏小灯笼，还歪着脑袋瞅着他。
青霄愣了愣。皇宫里养猫不稀奇，可深更半夜跑到宫正司后院来，还这么肥（一看就是天天吃好的），这猫不一般。
他下意识伸手想摸，猫却灵活地往后跳，尾巴甩了甩，铃铛响了一声。有片东西从它身上飘下来，慢悠悠落在地上。
等猫窜上墙跑没影了，青霄赶紧捡起那东西——是半片梧桐叶，枯黄的，叶脉上用细墨画了个小箭头，首首指向北边。
北边？青霄心一下子提起来。御书房在北边？皇帝寝宫？还是……冷宫？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想起那个神秘的“扫地道友”——这会不会是那人给的提示吧？
“等等……”他突然把树叶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土味，还有股淡淡的墨香，以及一丝甜腻腻的味道。这味道他熟！是御膳房特供的糖蒸酥酪，上次帮周师傅试吃，甜得牙都快化了，只有皇帝和得宠的娘娘能吃！
所以这猫……是从皇帝那边来的？
青霄捏着树叶，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手心都冒了汗。虽然还是懵的——箭头指的北边，到底是哪啊？首接说地点会死吗？搞这么隐晦——但这是他入宫以来，第一次摸到“皇帝那边”的线索，不是之前那种两眼一抹黑的瞎琢磨了。
脑海里的倒计时又跳了：【27天06时11分】。
时间还是紧得喘不过气，前路也依旧雾蒙蒙的。
但至少，他不再是站在棋盘外瞎瞅了——总算摸到棋盘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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