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猫着腰挪泔水桶，后颈的汗混合着桶沿滴下来的油星子，黏得像没化开的麦芽糖。说真的，御膳房这地方，简首是个活冤家——香是真的香，灶上炖的老鸡汤飘着黄油，笼里的玫瑰糕透着甜，油锅里的肉片子滋啦啦响，油星子溅出来烫得人首跳脚，可那香味能把肚子里的馋虫勾得翻跟头；但臭也是真的臭，就他管的这排泔水桶，夏天一到，那味儿能飘三里地，闻着能把刚吃的馒头全顶出来，比仙界的“化形散”还管用。
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也算摸出点刷桶的门道了。光靠蛮劲没用，得耍点巧的，还得懂“配料”——比如草木灰去油比皂角还好用，热水能把油腻化得干干净净，碎瓷片刮顽固污渍，比御膳房的铁铲还趁手。孙师傅还是那张棺材脸，每天皱着眉像谁欠了他二百两银子，但最近骂他的次数明显少了，偶尔还会把个油乎乎的油纸包往他怀里一掼，眼瞅着别处：“别他妈蹲桶边吃，油溅进去还得老子再刷。”青霄打开一看，是半个酱肘子，油汪汪的，香得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这天工下得早，青霄揣着剩下的半块肘子，溜达到点心房附近——主要是想闻闻点心香，毕竟总吃酱肘子也腻。结果刚到窗根下，就听见周师傅的大嗓门，差点把他耳朵震聋：“废物！一群废物！这杏仁酪都做多少回了？不是涩得能当泻药，就是苦得像啃了黄连！皇上要是吃了，不得把御书房的砚台都砸咱们头上！”
青霄赶紧把耳朵贴上去，指甲扒着窗纸往里瞧——得亏他以前在天庭偷摸听老君讲道，练过几天“顺风耳”，不然周师傅那大嗓门混着蒸屉响，还真未必听得清“皇上”俩字。往里一看，周师傅攥着个银勺，把一碗杏仁酪顿在灶台上，瓷碗撞得叮当响，唾沫星子溅得徒弟们脑门上都是；几个徒弟缩着脖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谁敢吭声？
机会啊！青霄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他攥了攥衣角——那身杂役服沾的油渍都快结了壳，刮下来能当肥皂用——他深吸一口气，推门的手都有点抖：这要是成了，以后不用跟泔水桶打交道了；要是不成，孙师傅的桶加周师傅的骂，不得把他熬成御膳房的咸菜？
“周师傅，”他陪着笑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刷桶的，“弟子或许……有个法子能去这杏仁的涩味。”
周师傅扭头看见是他，眉毛一竖，跟两把小刀子似的：“你？刷你的桶去！这儿没你事！”
旁边一个瘦高徒弟踮着脚，胳膊肘捅了捅身边人，阴阳怪气的：“就是啊，刷桶的懂啥？我看你是闻着点心香，想偷摸蹭口吃的吧？”
青霄也不恼，反正被骂习惯了，他自顾自说道：“弟子祖上在淮北开过点心铺子，传下个土方子。说这杏仁吧，得用隔年的梅花雪水泡上三天，去其燥气，再以文火慢炖，佐以少许桂花蜜……”
其实他这话一半是编的——梅花雪水是上次那只胖橘猫叼来的雪团化的，还带着点猫毛呢；桂花蜜纯粹是他瞎掰的，毕竟总不能说“我听过仙界食神吹牛逼，说炖杏仁得跟练气似的”吧？可周师傅听着听着，脸上的怒气渐渐变成了“这小子不会真有点东西吧”的表情，眼睛眯了起来。
“梅花雪水？”周师傅皱眉，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大夏天的，上哪儿弄隔年的雪水去？你小子耍我呢？”
“普通的雪水也成，就是效果差些。”青霄赶紧找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关键在‘泡’和‘炖’的功夫。泡要透，像腌咸菜似的；炖要缓，不能急，火候到了，自然就去涩留香了。”
周师傅盯着他看了半晌，那眼神能把人看穿，白羊的写作之路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突然伸手，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子，把人拽到灶台前，力道大得差点让青霄把早饭吐出来：“行！你小子要是敢糊弄老子，往后三个月，御膳房所有的桶，你半夜三点起来刷！”
青霄心里叫苦连天，嘴上还得应着“好嘞师傅”，表面上只能硬撑着。他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沾的油印子，在周师傅和徒弟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开始操作。说真的，他都快忘了灶台长啥样了——上次下厨还是在天庭团建，烤仙鹤蛋，结果烤糊了，被老君拿着拂尘追着打，跑了三里地才躲过去。
他一边往锅里倒杏仁，一边回忆食神说的“文火要像吐纳练气，气要匀”，结果手一抖，多放了半勺糖——得亏他眼疾手快，用指甲扣了点出来，不然甜得能齁死蜜蜂。没有梅花雪水，他就往井水里丢了几片胖橘猫昨晚叼来的干梅花瓣，还偷偷挑了挑猫毛；没有桂花蜜，就用普通蜂蜜兑了点桂花干，搅和搅和，看着还像那么回事。
厨房里安静得只剩灶火的噼啪声，还有炖盅咕嘟咕嘟的响，像个小老头在哼歌。周师傅抱着手站在旁边，眼睛瞪得像铜铃，那眼神能把炖盅盯出个洞来；几个徒弟蹲在墙角，偷偷比划着“他肯定要砸锅”的手势，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青霄额角的汗珠顺着下巴滴下来，滴在灶台上，立马被烤干了，留下一个小盐粒——一半是热的，一半是怕的。他不停地在心里默念：千万别糊锅，千万别串味，千万别让周师傅真让我半夜刷桶……
终于，时辰到了。他手一抖，炖盅盖“当啷”掉在地上，一股香气立马飘了出来——不是那种齁人的甜，是杏仁的醇厚混着点梅花的清凉，还有点蜂蜜的甜，闻着像把春天揉进了碗里，连灶台上的苍蝇都停住了，跟闻傻了似的。
周师傅眼睛一亮，跟见了鱼的猫似的，抢过勺子，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咽了，然后突然愣住，嘴巴还动了动，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咂咂嘴，眼神飘向远方，像是想起了啥：“这味儿……像太后年轻时爱吃的那个……当年太后还赏过我一块梅花糕呢，就是这味儿……”
青霄心里一动——太后！这可是比皇上还近的关系啊！他赶紧凑过去，脸上堆着笑，比点心还甜：“师傅，那您看……这味儿还行不？”
周师傅没理他，又舀了几勺，把整碗杏仁酪都灌下去，抹了把嘴，重重一拍青霄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进灶台里：“好小子！真有你的！从明天起，你别刷桶了，就跟在老子身边打下手！”
“可是孙师傅那边……”青霄故作迟疑，其实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孙老头那边老子去说！”周师傅大手一挥，唾沫星子又溅了出来，“他要是敢不放人，老子把他腌的那坛咸菜全倒泔水桶里，让他哭都没地儿哭！”
就这样，青霄凭着这碗半蒙半猜改良的杏仁酪，终于摆脱了那让他深恶痛绝的泔水桶，正式踏入了御膳房的核心圈子——虽然暂时还是个打杂的，但总比刷桶强吧？
当晚，青霄躺在硬板床上，闻着身上还没散尽的点心香气，比闻着天庭的龙涎香还舒服。他摸出怀里的梧桐叶，那叶子被他摸得光滑得像块小玉片，上面的箭头指向北方。他琢磨着：这算不算是……离皇帝又近了一步？御膳房的香气，说不定真能飘到那九重宫阙深处呢！
正胡思乱想呢，窗外传来“喵”的一声，那只胖橘猫叼着一片干梅花，从窗户缝钻了进来，往他枕头边一扔，然后蜷缩成一个毛球，呼噜呼噜睡着了。青霄摸了摸猫的脑袋，心里想：算你有点用，没白吃我半块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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