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站在点心房的灶台前，腰杆子绷得笔首，手里的擀面杖攥得指节都发僵了，活脱脱是被老君扔进炼丹炉却忘了带金箍棒的孙猴子。周师傅把他拽到这儿后，胳膊一甩，一盆面团“哐当”砸在案板上——那面团软塌塌的，捏一下就能塌出一个坑，活像没睡醒的懒虫。
“听说你祖上开过点心铺子？露两手给老子瞧瞧！”周师傅的嗓门比灶台里的火苗还冲，唾沫星子溅在面团上。
好家伙，这压力比当年玉帝的年度考核还邪乎！玉帝考核好歹能偷偷甩个仙术蒙混，这面团总不能吹口仙气让它自己发起来吧？青霄盯着那盆面，脑子里飞快的闪过食神当年吹牛的模样——“阴阳和面理论”，说白了就是控水温、调酵母。可酵母长啥样子他昨天才认识，具体咋操作？纯属两眼一抹黑！
“那个……周师傅，”青霄手指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飘向窗外的树梢，声音虚飘飘的，“我家祖传的法子说，和面得看天时。今儿个刮东南风，湿度大，得加把粗盐吸潮……”
周师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从灶台边摸出盐罐子扔过去，罐口的盐粒撒了一地：“少扯这些有的没的，加！”
青霄一边偷偷瞟旁边王师傅的手法，一边回忆仙界《万物气机纲要》里的五行相生。瞅见王师傅往面团里揣猪油时，他脑子里“叮”的一声，跟当年食神讲五行时敲了他一筷子似的：“等等！猪油属水，该兑点高粱酒！水火既济，面才劲道！”
这话一出口，连王师傅都停了手。结果一通瞎折腾下来，那团面居然真的变得白润光滑，周师傅伸手揉了两把，“咦”的一声，嗓门比平时高了八度，手里的面团差点掉到地上。等烤成酥饼端出来，层层酥皮薄得像蝉翼，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
“邪门了！”周师傅掰开酥饼，盯着里面均匀的蜂窝气孔，眼睛瞪得溜圆，“老子做点心三十年，还没见过发得这么透的面！”
青霄表面笑着摆手：“运气好，运气好。”心里其实早翻了天：本君连三十六重天的灵气流转都调度过，指挥这点面疙瘩算什么？就是凡间食材太不听话，刚才调面糊时手劲没控住，差点把面盆甩进灶台里，还好悄悄用仙力托了一把——总不能第一天就把御膳房烧了吧？
自从酥饼这事儿后，他在点心房的地位就怪起来了。老师傅们看他的眼神像看会变戏法的妖怪，几个穿蓝布衫的小学徒天天围着他转，其中一个还拽着他的袖子：“青霄哥，你昨天那酥饼是不是加了仙术啊？今天再变一个呗！”最离谱的是，上次他随口说一句“红豆沙要顺时针搅三百下”，第二天路过甜品房，听见里头“一二三西”数得震天响，连掌事的刘婶都跟着数，活像在练什么独门心法——这帮凡人怎么比仙界的老古板还教条呀！
这日午后，青霄正盯着新到的一批山楂发呆。按御膳房的老法子，无非是糖渍蜜饯，可他那点可怜的味觉记忆里，分明记得蟠桃会上尝过的“琥珀凝霞盏”，那味儿比这可高级多了……
“发什么呆！”冷不丁的大嗓门吓得青霄手一抖，山楂盆“哗啦”晃了一下，几颗红山楂滚到地上。他赶紧弯腰去捡，抬头就见周师傅叉着腰站在跟前，“太后宫里传话，明儿要开胃点心。这批山楂再不处理，全得烂了！”
青霄盯着盆里红艳艳的山楂，突然想起某次听灶君抱怨：“凡火暴烈，毁尽灵物精气。”他心一横，抬头看向周师傅，声音有点发虚的说：“师傅，咱能不能用灶膛的余灰烘山楂？就是……文火慢焙，听说能存住九分原味……”
“灶膛余灰？”周师傅伸手摸了摸青霄的额头，眼神像看疯子，“那灰渣子沾到山楂上，太后吃了不得砍咱的头？你想惊驾不成？”
青霄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改口：“不是首接埋，是装陶罐里埋！我听老人说，前朝有这秘法，烘出的果干能留住原味……”
哪有什么前朝秘法，根本是仙界用三昧真火加工灵果的乞丐版。可周师傅显然被“九分原味”勾住了，皱着眉琢磨半晌，居然点头说：“行，就试一次！出了事你顶着！”
于是当晚，御膳房角落的灶灰里埋进了十几个陶罐。青霄蹲在灶边，手里拿根小木棍拨弄着余灰，暗红色的火星子“噼啪”跳着，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兜率宫——当年老君让他看丹炉，他总嫌老君唠叨，偷偷把丹火调小，结果被老君罚了三天不许吃蟠桃。现在倒好，得靠偷学的这点皮毛在凡间混饭吃了，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来得快呀！
“叮铃——”窗台上传来熟悉的铃铛声。青霄抬头一看，那只橘猫正蹲在窗沿上，尾巴轻轻晃着，碧绿的眼睛盯着灶里的火星，映得瞳孔里闪闪的，像昆仑镜里晃悠的星光。它没带东西，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他的笑话。
第二日开罐时，整个点心房都炸了锅。周师傅抢先打开罐盖，一股酸甜味“呼”地飘出来，罐里的山楂干红得像珊瑚，捏一下还带着弹性。连向来刻薄的孙师傅都凑了过来，捏了一块嚼了两下，眼睛亮了：“这味儿！比糖渍的还正！小子，你跟谁学的？”
青霄低头摆弄着陶罐，假装没看见周师傅骤然锐利的目光。总不能说这是按“五行相济原理”调的热力吧？只好又把“家传秘方”搬出来，说得天花乱坠。
可这次似乎没那么好糊弄了。午间歇工时，周师傅把他拽到库房后头，压着嗓子问：“你老实说，淮北灾民里啥时候出过你这样的点心师傅？”
青霄手里的陶罐差点没拿稳，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是起疑心了！他脑子飞快的转着，要不要编个“隐世高人教的”？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周师傅从怀里摸出块半旧的腰牌，铜面上刻着个“白”字，边缘都磨亮了：“二十年前御膳房有个白管事，最擅长这类古法……后来卷进了废太子案，没了音讯。”
库房角落的阴影里，青霄突然觉得后颈冒凉气，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老太监扫地的节奏总透着古怪，橘猫总在关键时候出现，现在又来个神秘的白管事——这皇宫里的水，怕是比瑶池底的淤泥还深。
“师傅认错人了。”他垂眼盯着自己满是烫伤的手，声音放低，“弟子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周师傅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就当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明儿个跟我学御膳规矩，别到时候连盘子都摆不对，丢了咱点心房的脸！”
青霄抱着新领的《御膳录》回住处时，夕阳把宫墙染成了橘红色。风里飘着糖醋鱼的香味，他的肚子“咕咕”叫得震天响——以前在仙界，喝口仙露就能管三天，哪会饿成这样？他翻着书页上“摆盘要呈梅花形”“上菜要迈左腿”的规矩，头都大了：当神仙多省心，哪用背这些见鬼的玩意儿！
突然，脑子里的倒计时跳了一下【21天07时49分】。青霄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苦笑起来：二十一天，够他把御膳房的“耗子”都碰一遍吗？可别到时候线索没找到，倒先成了个面点师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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