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那句话像一粒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漾开的涟漪在寂静中慢慢扩散。
陈迹没应声，也没动，只是眼皮下的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他听见了。向日葵发卡。又一个具体的、可追踪的意象。它从那段幻象里跳出来，落在了林暮模糊的记忆中，这绝不是巧合。
他没追问。有些东西，逼问反而会缩回去，得像钓鱼一样，得有耐心。
时间在这鬼地方仿佛也是黏稠的，过得特别慢，又或者特别快，难以捉摸。饥饿和干渴像缓慢收紧的绳索，时不时提醒着他们生理极限的存在。陈迹分了一次皮袋里的草药根茎，很小一块，嚼起来又苦又涩，但能勉强压住胃里的灼烧感。水也严格控制着分量。
林暮默默地接受了，小口地咀嚼，小心地喝水，像个接收指令的机器人。她比之前安静太多，大部分时间都抱着膝盖靠在书架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偶尔，她的目光会极其快速地扫过陈迹放金属盒和笔记本的口袋，或者不经意地落在自己手腕的骨饰上，然后迅速移开，带着一种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焦躁。
陈迹把这一切都收在眼里。她在挣扎。记忆的碎片和某种外在的“指令”或者“本能”在她脑子里打架。
他需要给她加点压，但不是用语言。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西肢，然后径首走向那面被他撬开壁橱的墙。破口后面依旧黑黢黢的，散发着陈腐的气味。他之前只顾着找笔记本，没仔细检查里面。
他捡起那根金属撬棍，探进壁橱内部，在堆积的杂物和角落里仔细拨弄、敲打。灰尘和蛛网被搅动起来，在昏光下飞舞。
林暮抬起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和隐隐的不安。
“你在……找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
“看看有没有别的。”陈迹头也不回，声音平静，“暗格，记号，或者……别的‘记录’。”
他故意把“记录”两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一点。
林暮不说话了，只是抱着膝盖的手收紧了些。
撬棍的尖端触碰到壁橱内侧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叩叩”声。听起来是实心的。他换了个角度，继续敲打。
就在撬棍碰到靠近壁橱顶部，一个被阴影笼罩的角落时——
“叩。”
声音不对。
不再是沉闷，而是带着一点空洞的回响。
陈迹动作一顿。他踮起脚，用撬棍尖端在那块区域仔细地、一下下地敲击。
“叩……叩叩……”
确实是空鼓声！后面是空的！
他心头一凛，用撬棍尖锐的那头，抵住那片墙壁，开始用力刮擦。灰泥和剥落的墙皮簌簌落下。
随着表层的覆盖物被清除，墙壁上，渐渐显露出了一些东西。
不是暗门，而是……刻痕。
非常深，非常旧，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刻上去的。线条杂乱、疯狂，重叠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形状。但在那一片混乱中，有几个相对清晰的、反复出现的图案，吸引了陈迹的注意。
一个像是简笔画的门，门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眼睛。
一个向下指的箭头，箭头末端是一个粗糙的、如同血管般缠绕的网状图案。
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似乎是……“7”、“1”、“4”？排列顺序很怪。
以及，随处可见的、用深深划痕刻出的两个字：
“血” 和 “谎”。
这些刻痕带着一种强烈的绝望和疯狂意味，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是什么……”林暮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站在陈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声音带着恐惧，看着墙上那些诡异的符号。
陈迹没回答，他用手指拂去刻痕凹槽里的积灰，想看得更清楚些。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冷的、深刻的线条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湿意？
他收回手，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自己的指尖。
上面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痕迹。不是灰尘。
他心头一跳，再次伸手，用指甲抠进那个刻着“血”字的深深划痕底部。
指尖传来更明显的和粘腻感。
他收回手，指尖上赫然沾染了一小片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是血！
新鲜的血！
陈迹的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寒意。他猛地后退一步，死死盯着那片刻痕区域。
墙壁……在渗血？
林暮也看到了他指尖那抹刺眼的红色，她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陈迹的衣袖，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墙……墙在流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陈迹甩开她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上前，用撬棍狠狠砸向那片刻痕周围的墙壁！
“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客厅。墙壁很结实，没有被砸开。但是，随着他的敲击，那些刻痕，特别是那个“血”字和网状图案的凹槽里，开始有更多的、细小的血珠缓缓渗了出来！
它们像红色的汗珠，一点点汇聚，然后沿着墙壁的纹理，蜿蜒向下流淌，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新鲜的血痕！
空气里，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骤然变得浓郁起来！
这不再是之前门上那种干涸的、仿佛来自过去的痕迹。这是正在发生的、源自墙体内部的、活生生的渗漏！
“回响不止是记忆……它在塑造现实……”
那句借助林暮之口说出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陈迹脑海中炸响！
这就是“塑造现实”吗？“回响”中的痛苦和血腥，正在以一种物理的方式，侵蚀、改变着这个空间？！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林暮己经完全慌了神，看着那不断渗出血液的墙壁，语无伦次。
陈迹死死盯着那面正在“流血”的墙，大脑飞速运转。这不是偶然，这一定和刻痕的内容，和即将到来的“第七天”，和他们手中的“钥匙”与“记录”有关！
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是象征性的，还是……真实的？
他忽然想起笔记本里，那被大量血污浸染的最后几页。
难道……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在他和林暮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但内容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检测到异常节点活性提升。】
【‘边缘’正在模糊。】
【预备……‘清理程序’……】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留下一个充满不祥的省略。
异常节点？边缘模糊？清理程序？
陈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意义不明的新信息——
“咚！”
一声沉重得多的、仿佛来自墙壁内部的闷响，猛地传来！
整个客厅似乎都随之轻微震动了一下！
墙壁上，那些正在渗血的刻痕，裂纹骤然扩大！更多的鲜血，几乎是汩汩地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客厅的另一端，那扇一首紧闭的、带着干涸血痕的实木门后面，也传来了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
抓挠声。
一下，又一下。
缓慢，却带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迫切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这“流血”的墙壁和新的“声音”所惊动，即将破门而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九日回响(http://www.220book.com/book/XEC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