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密室的帐幔被晨光染成淡金色,阿月睁开眼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雕花的木榻,绣着缠枝莲的锦被,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熏香,一切都陌生得让人心慌。
“我在哪?”
她喃喃自语,抬手想揉太阳穴,却发现手腕上缠着一圈柔软的白绫,触到胸口时,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作痛。
记忆像被浓雾笼罩的沼泽,她能想起自己阿月,能想起马场的青草香,想起青禾亮晶晶的眼睛,可再往深了想,就只剩下一片混沌。
慢慢地连阿月这个名字也渐渐消失在她脑海中。
那些关于地牢、关于皇子、关于仇恨的片段,像碎玻璃似的扎在脑子里,却拼不成完整的画面。
“醒了?收拾一下就去报到吧。”
谢景渊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看到她睁着眼,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被惯常的阴冷覆盖。
阿月警惕地看着他,这个人穿着墨色锦袍,眉眼深邃,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探究,让她莫名地有些害怕,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谢景渊端着药碗的手紧了紧,
“你不认识我了?”
阿月摇摇头,眉头皱得更紧,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谢景渊沉默了片刻,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转身往外走,
“等着。”
没过多久,他带着太医进来。
太医给阿月诊脉、看舌苔,又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口,最后对着谢景渊摇了摇头,
“回殿下,这位姑娘脉象平稳,伤口恢复得也不错,只是……这失忆症,臣实在查不出缘由。许是吃了什么药,药性太烈,又或是受了惊吓,损伤了心神。”
“治不好?”
谢景渊的声音冷了几分。
“臣尽力。”
太医躬身道,
“臣开几副安神的方子试试,能不能想起些什么,还要看姑娘自己的造化。”
谢景渊接过方子,挥挥手让太医退下,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看着阿月茫然的脸,心里疑惑丛生。
假死药是她自己吃下的,她不会不懂有什么危害。
按理说剂量拿捏得刚好,玉宁那边也没事。
怎么会突然失忆?是真的忘了,还是……又在耍什么把戏?
“你先把药喝了。”
谢景渊把药碗递过去,语气听不出情绪。
阿月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又看了看他。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喝了。
药很苦,苦得她舌尖发麻,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谢景渊处理公务去了,临走时让侍女守在门口,说是“照看”,实则更像监视。
阿月实在坐不住,趁侍女转身倒水的功夫,悄悄溜出了房间。
三皇子府很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庭院里种着名贵的黄色秋菊,开得正盛。
梧桐却都是枯黄的树叶。
可阿月看着这一切,只觉得陌生又压抑。
她沿着回廊往前走,手指拂过冰凉的廊柱,试图从那些精美的雕刻里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却一无所获。
她走到一处枫树下,看着满地红色的落叶,捡起一片轻轻抚摸,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
好像有人有人折过纸花,粉色纸张在指尖翻飞,变成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桃花……可再想下去,头又开始痛。
“在找什么?”
谢景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阿萤浑身一僵。
她转过身,看到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沉沉地看着她。
“我……”
阿月低下头,声音有些无措
“我想走走,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想起了吗?
谢景渊走近几步,他有些似信非信。
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审视。
阿月摇摇头,眼底的茫然升起,
“没有。这里的一切,我都觉得很陌生。”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景渊看着她清澈却空茫的眼睛,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这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恨意和警惕,只剩下纯粹的困惑,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你叫挽月,是我从奴隶场救回来的。之前受了伤,忘了些事,没关系,慢慢会想起来的。”
他没有说太多,既没提假死药,也没提那些恩怨,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阿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
这个人看她的眼神太复杂了,不像对待一个陌生人,更像……在看一个藏着秘密的谜语。
一阵风吹过,大片枫叶落在她的发间。
谢景渊伸手替她拂去,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耳廓,阿月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
谢景渊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不管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这个阿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而这份不一样,让他莫名地有些在意。
“风大,回去歇着吧。明日起,你就跟着府里的丫鬟首接干活,不用做重活,就端点茶水什么的。”
谢景渊收回手,转身往回走,
“太医说你需要静养。”
阿月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满院陌生的秋菊,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可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遗落在了记忆的迷雾里,等着她去寻找。
她默默地跟在谢景渊身后,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像在叩问一个无人知晓的答案。
走进书房,三皇子府的书房带着陈年墨香,书架从地面顶到房梁,塞满了线装古籍。
秋日微弱的阳光透过红木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线,落在谢景渊翻动书页的指尖上。
阿月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像只初入陌生领地的猫。
她现在总爱跟着他,倒不是依赖,而是想从他的言行举止里,拼凑出那些丢失的记忆。
可谢景渊对她的跟随向来视而不见,既不驱赶,也不搭话,仿佛她是书房里一件不会说话的摆设。
阿月走过去绕着书架转悠,指尖拂过那些烫金的书册。
有讲兵法的,有论权谋的,还有几本封皮雅致的,像是诗集。
她随手拿起一本《诗经》,翻开第一页,墨迹清隽,竟是手抄本。
看到其中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片模糊的粉白,像极了御花园盛开的玫瑰,却怎么也抓不住那转瞬即逝的画面。
“心上人……”
她下意识地轻吟出声,又慌忙捂住嘴,怕打扰了看书的谢景渊。
抬头望去,他依旧坐在紫檀木书桌前,目光落在摊开的书卷上,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沉静,连眉头的弧度都透着股疏离的冷淡。
阿月撇撇嘴,心里嘀咕,果然是高冷的皇子,多看一眼都吝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叩声,一个穿着青绿色长裙的丫鬟端着茶盘走进来,低着头行,
“殿下,您要的热茶。”
阿月见状,连忙走上前,想接过茶盘,
“我来吧。”
她这些天在密室待得发闷,总想着做点什么,也好显得不那么像个闲人。
丫鬟愣了一下,看了眼谢景渊,见他没反对,便把茶盘递给了阿月。
阿月端着茶盘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在谢景渊手边,轻声道,
“殿下,请喝茶。”
谢景渊这才合上手中的书册,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沾了点墨渍的指尖上顿了顿。
许是刚才翻书时不小心蹭到的。
他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丫鬟在一旁候着,见两人之间没什么话,正准备悄悄退下,却听见谢景渊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从今日起,她就跟着你们做事吧。”
“她的名字叫挽月。”
阿月和丫鬟都愣住了。
谢景渊放下茶杯,视线重新落回书卷上,补充道,
“她是我从奴隶场救回来的,身子刚好,你们不要欺负她,做些轻便的活就行。”
丫鬟反应过来,连忙屈膝应道,
“是,奴婢记下了。”
阿月却懵了。
让她跟着丫鬟做事?他这是……嫌弃她碍事了?还是有别的用意?
她还什么都来不及熟悉。
她看着谢景渊低垂的眼睫,心里一阵委屈,又有些莫名的愤怒。
他对她虽不算热情,却也不算太差。
“殿下……”
阿月咬着唇,想说些什么。
“下去吧。”
谢景渊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丫鬟连忙拉了拉阿月的衣袖,示意她赶紧离开。
阿月被她拽着走出书房,心里像堵了团棉花,又气又闷。
她回头望了眼书房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那个依旧沉浸在书卷里的冷漠身影。
奴隶场救回来的……原来在他心里,她终究只是个从奴隶场来的,配不上待在他身边,只能做个伺候人的丫鬟。
不过这谢景渊还能想到不让自己做重活,算他还有点良心。
“姑娘,这边请,奴婢先带您去取身合适的衣裳。”
丫鬟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挽月点点头,跟着丫鬟往偏院走。
秋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练武功时磨出的薄茧,也沾着刚才翻书时蹭到的墨渍。
瞬间怀疑自己难道是什么乡下人家的女儿,常年干粗活,思来想去她也不知道。
做丫鬟也好。
挽月忽然握紧了拳头。
至少能名正言顺地在府里走动,能有更多机会寻找记忆的线索,也能……离他更近一点,看清楚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书房里,谢景渊听着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上。
茶水温热,甜度刚好,是她这些日子喝惯了的口味。
他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深意。
让她做丫鬟,不是嫌弃,是保护。
最近宫里眼线盯得紧,父皇对太子摔马案依旧耿耿于怀,二皇子那边也频频派人试探。
让她待在密室又怕把她闷坏,放在身边做个不起眼的丫鬟,反而最安全。
至于她会不会生气……
谢景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生气也好,总比整日对着他装傻充愣强。
他走到书柜旁拿起那本《诗经》,翻到刚才阿萤看过的那一页,指尖轻轻拂过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心中一片暗喜。
屋内墨香混着茶香,在书房里弥漫开来。
这盘棋,该让她自己走几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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