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印还带着白日的温度。
青衣男子隐在街角的槐树后,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看着那抹藕荷色的身影,一路紧随其后想要探个究竟。
挽月跟着两个丫鬟走进气派的烬王府大门,他抬眸盯着牌匾上“烬王府”三个烫金大字,在暮色里闪着冷光。
指节在袖中缓缓收紧,深褐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烬王府?
那不就是……
皇上的第三个儿子。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去皇宫或者太子府吗?
带着疑问,他细细观察着王府门口。
门口站着两个黑衣白腰带的侍卫,腰间配有一把弯刀,眼神看上去杀气腾腾。
盯到下晚,发现烬王府进进出出都是一些侍卫家丁居多,没见着有身份的人。
他转过身贴墙而立,摘下帷帽。
脑海里涌现各种
他想起一年前云沧的风雪夜,她裹着红色披风,举着匕首抵在他咽喉,却在看到他腰间的淡粉玉佩时,眼神骤变,最终只是划破了他的衣袖,留下句“我是一定要去瑶光的,非去不可”。
那时的她,眼神里有决绝,有挣扎,唯独没有现在这般……干净得像张白纸。
但是现在为什么又不认自己了。
难道她的失忆是假的?潜入三皇子府做侍女,是为了刺探情报?
男子轻轻吹了声口哨,街角阴影里窜出一只通体漆黑的鸽子,停在他肩头。
他从怀中摸出块小纸条,用炭笔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卷成细卷系在鸽腿上,抬手放飞。
鸽子扑棱棱飞向夜空,消失在云层里。
天渐渐昏沉,他重新看向王府的方向,朱漆大门紧闭,门口的侍卫腰佩长刀,眼神锐利如鹰。
硬闯显然不行,三皇子谢景渊在朝中以多疑狠辣闻名,府中防卫定然密不透风。
必须找个合理的身份混进去。
暂时先找个客栈住下。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的布料,沉沉压在烬王府的飞檐上。
挽月凭栏而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窗棂,月光顺着她的指尖流淌下来,在地面拼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那个青衣男子的脸总在眼前晃。
他说“你不认识我了”时,眼神里的急切不像装的。
他提起“你说让我等你三年时”语气里的焦急让她心头莫名一颤,仿佛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正顺着他的声音一点点往上冒。
“挽月”这个名字,除了王府里的人,没人这样叫过她。
王府里的人都唤她“挽月姑娘”,至于姓什么,也没人提过,她也不知道。
连谢景渊有时也会戏谑地叫她“小月亮”,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亲昵。
可那个男子叫出这三个字时,尾音微微发颤,像是含在舌尖焐了很久,带着点烫人的温度。
他到底是谁?
如果他真是自己的亲人……
挽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离开王府的念头像颗种子,突然在心底破土而出。
这几日在王府的日子,看似锦衣玉食,谢景渊待她也算温和,除了刚开始的装模作样,到后来熟悉之后大家的和睦相处,好像也不算太差。
可她总觉得像活在一个精致的囚笼里。
有时谢景渊看她的眼神太专注,专注到让她害怕。
府里的规矩像无形的网,捆得她喘不过气。
她常常在梦里回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身边有个模糊的身影,牵着她的手跑,风声里全是自由的味道。
那个青衣男子说,她的家不在这儿,在云沧。
云沧,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挽月低头看着自己映在窗上的脸,眉眼间似乎真的能找出几分从前的影子。
谢景渊说过,她的眼睛像草原上的星星,可在这烬王府待得久了,连星星都快蒙尘了。
改日要带她去马场。
“在想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谢景渊的气息随之而至,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挽月连忙转过身,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盛着月光,也盛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没什么。”
她避开他的目光,
“只是觉得今晚的月亮很圆。”
谢景渊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夜空,
“是很圆。”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替她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刚才听到春叶他们说,好像有个青衣男子来找你?”
挽月的心跳猛地收紧,指尖攥得发白,
“你……你知道了?”
“府里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谢景渊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跟你说些什么了?”
挽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不敢说实话。
她怕谢景渊生气,又得挨手板子。
更怕那个离开的希望被掐灭。
“没什么,他认错人了而己。”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子。
谢景渊盯着她头顶的发髻,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阿月,别骗我。”
阿月?好熟悉的称呼。
他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想走,对不对?”
阿萤的眼眶瞬间红了,所有的伪装轰然崩塌。
她没说话,却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映着她眼底的挣扎与渴望。
而谢景渊的手,依旧停留在她的下巴上,指尖的温度,忽然变得有些凉。
月光像如白霜,洒在回廊的青石板上,映得谢景渊眼底的情绪愈发深沉。
挽月的眼泪还在往下掉,一颗颗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得像火。
她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就要离去。
“不许走。”
谢景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突然拉过她伸手搂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挽月吓了一跳,挣扎着想推开他,
“殿下放开我……”
“不放。”
他低下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带着松木香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我说过,你是我的人,哪儿也不能去。”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
“这烬王府里的人,都是我的,尤其是你。”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粗糙的指腹带着薄茧,却意外地温柔,将那些滚烫的泪水一一拭去。
挽月的心跳得像擂鼓,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靠越近,首到他的嘴唇覆了上来。
那吻来得又急又猛,带着不容抗拒的掠夺意味,像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喷发。
贴近的瞬间,搅乱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思绪。
挽月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唇上属于他的气息,还有腰间那只铁箍般的手臂,让她无处可逃。
她从未被这样吻过。
他的吻里有霸道,有焦虑,甚至还有一丝近乎癫狂的偏执,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她彻底印上属于他的痕迹。
挽月的身体僵硬着,紧张得指尖都在发抖,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涟漪。
“唔……”
她终于找回一丝力气,猛地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脸颊红得像要滴血。
谢景渊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眼底还残留着未褪的,嘴角却挂着一丝晶亮的水渍。
“殿下,你越界了。”
他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神里的倔强被打散,只剩下纯粹的无措,心里那点因她想离开而燃起的怒火,忽然就熄了。
挽月没敢看他,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跑,裙摆扫过回廊的灯笼,带起一阵晃动的光影。首到“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她才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气息。
他为什么要吻她?
那个总是冷冰冰、动不动就罚她的混蛋,怎么会突然……
屋内,挽月捂住发烫的脸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刚才那个吻太突然,太霸道,却又奇异地让她不觉得厌恶,只剩下满心慌乱和一丝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悸动。
回廊上,谢景渊还站在原地,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柔软和香甜。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释然,还有点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狼狈。
刚才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怕她真的跟着那个青衣男子走了,怕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所以才会失控,才会用最笨拙的方式挽留。
他谢景渊,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没有?
权势、地位、旁人的敬畏……可唯独面对这个总是哭鼻子、偷偷骂他混蛋的小丫头,他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月光依旧温柔,谢景渊望了眼那扇紧闭的窗,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跑吧,跑回去也好。
至少,她还在这府里,还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至于那个青衣男子……
谢景渊眼底闪过一丝冷冽。
敢动他的人,就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他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走,脚步轻快了许多。
刚才那个吻像一剂良药,抚平了他连日来的焦虑。
他甚至开始期待明天。
期待看到她红着脸躲着他的样子,期待她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个小丫头,真是把他的心思,搅得一团乱了。
而房间里的挽月,用被子蒙住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唇上的温度迟迟不散,谢景渊那个带着癫狂的吻,像月光下的一个谜,让她心慌意乱,却又忍不住反复回想。
这个夜晚,注定有人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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