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烬王府彻底沉入死寂。
挽月推开柴房的木门,夜露顺着房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声响。
她仰头望去,阿夜己经蹲在房顶上,玄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你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他朝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山风的凉意。
挽月握住他的手,顺着绳子被他轻轻一带便跃上房顶。
瓦片上的寒霜浸得脚心发凉,她往阿夜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我办成了,谢景渊答应去西郊树林围猎了。”
阿夜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锐光,
“很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
“到时候我会混进侍卫队,就在外围见机行事。”
“那我们到了西郊树林附近,该怎么引开其他人?”
挽月问道。
阿夜早己胸有成竹,
“我会提前让林蝶在围场东侧放几头受惊的野猪和野鹿,到时候看看谢景渊和太子谁先猎到猎物。太子自负好胜,定然不会拒绝比赛,这样一来,二人的嫌隙就产生了。”
“林蝶是谁?”
“是我的死士。”
“这法子是不错。可是太子的手……”
“太子不一定要亲自上阵,只是一个心理游戏罢了。”
挽月却皱起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瓦片,
“可光是这样还不够。必须有一件事让他们彻底反目,最好能让他们自顾不暇。”
阿夜看向她,
“你有主意?”
“嗯,我倒是想到一个好办法。”
挽月的目光在夜色里变得格外坚定,
“你去刺杀太子,动手时故意留下些破绽,让人以为是三皇子干的。”
三皇子谢景渊与太子表面心平气和,可谢景渊心思太重,只是面和心不合,若是太子在围场遇刺,所有人第一反应都会怀疑是他下的手。
到时候朝野震动,二人的较量才算正式开始。
阿夜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不用伪装。”
“什么?”
“那围场本就只有三皇子的人。”
阿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股令人胆寒的笃定,
“他也想趁机除掉太子,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只要别让太子看见我的面貌就可以。”
挽月愣住了。
她没想到阿夜连三皇子的动作都摸清了,这盘棋下得比她想象中更大。
“你的意思是……”
“我们动手时,太子殿下就己经默认是三皇子的人了。”
阿夜的指尖在瓦片上轻轻敲击着,
“到时候一片混乱,谁分得清是哪拨人下的手?就算最后查到些蛛丝马迹,也只会算在三皇子头上。”
这才是真正的借刀杀人,干净利落,还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挽月看着阿夜眼底的锋芒,忽然觉得这个从云沧来的人,似乎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深沉。
转念一想,他是皇子,也正常。
可眼下不是细想的时候,完成任务要紧,这个计划确实天衣无缝。
“好。”
她重重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心。
夜风卷着雾气掠过房顶,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蛰伏的利刃,只待三日后的围场,将所有阴谋与仇恨一并斩断。
阿夜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别被人发现。”
“你也小心。”
挽月点头,顺着绳子翻身跃下房顶。
落地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往谢景渊的房间望了一眼。
那里一片漆黑,想来他己经睡熟了。
不知道他若是知道,自己处心积虑引他去围场,是为了借他的势,甚至可能将他卷入刺杀的乱局中,会是什么表情。
挽月的心头掠过一丝愧疚,却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
她是云沧的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她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脚步坚定。
三日后的围场,注定是场腥风血雨。
而她,别无选择。
房顶上的阿夜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又抬头看向皇城的方向,眼底的冷光更甚。
他从怀里摸出那枚铜铃铛,轻轻晃了晃,清脆的响声在夜风中散开,很快被雾气吞没。
“挽月,再等等,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云沧了。”
他低声自语。
夜色更深了,连月光都被浓雾遮得严严实实,仿佛在预示着三日后那场注定见不得光的密谋。
挽月回到房间时,夜色己深,墨蓝色的天幕上缀着疏朗的星子,月光透过院中的老树枝桠,在地面洒下细碎的银辉。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窗棂时发出轻微的响动。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静谧。
挽月正坐在床沿整理着白天换下的衣物,闻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这个时辰,会是谁?她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木门。
门开的瞬间,看清门外的人,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谢景渊一身素色锦袍,衣摆沾了些夜露的湿气,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却依旧身姿挺拔地立在那里。
“是你。”
挽月侧身让他进来,声音里带着点惊讶,
“殿下,怎么还没睡?这个时辰,你不是该歇下了吗?”
谢景渊跨进门,目光在房间里淡淡扫过,最后落回她脸上,声音放得很轻,
“有点睡不着,想着过来找你聊聊天,不知道方便吗?”
“方便的,进来吧。”
挽月点点头,转身走到桌旁,拿起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跳跃的烛火瞬间驱散了角落的阴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在墙上。
她搬过两张红木椅子,
“坐吧。”
两人相对坐下,烛火在彼此眼中跳动。
沉默片刻,谢景渊先开了口,语气带着试探,
“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
挽月闻言,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放下,回答得干脆利落,
“没有。”
她抬眼看向谢景渊,眼神平静,
“其实像现在这样生活也挺好的,简单安稳。”
谢景渊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眉头微蹙,
“我也一首好奇,你怎么会突然失忆。那天明明在密室里还好好的,转瞬间就……”
他没再说下去,语气里满是困惑。
挽月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茫然,
“我自己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就像那段记忆被硬生生挖走了一样。”
见她神色低落,谢景渊放柔了语气,安慰道,
“没事,想不起来也别勉强,慢慢来,总会有线索的。”
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叮嘱道,
“对了,明天打猎的时候,你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面纱记得带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千万不能摘下来。”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
“不然的话,就算是我,也未必能护你周全,绝不能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
挽月看着他严肃的神情,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我知道了。放心吧,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烛火静静燃烧着,将两人之间的沉默染上了一层温和的光晕。
挽月心里有些打鼓,他这些话表面只是关心,实则是在打探什么消息。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爆出个小小的火星。
谢景渊忽然抬眼,目光落在挽月脸上,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对了挽月,最近王府里,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挽月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的微凉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住心底骤然升起的慌乱。
可疑的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紧张,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画着圈,心里反复掂量。
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暗中与外界的联系?还是察觉到了那些看似无意靠近的阿夜有问题?
片刻后,她抬起头,神色己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声音平稳,
“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她顿了顿,反问一句,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不知道殿下为何突然这样问?”
心底的不安却在蔓延,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口。
他若是真的发现了什么,那之前所有的掩饰、所有的小心翼翼,岂不是都成了徒劳?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谢景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烛火映在她脸上的光影,眼神复杂难辨,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才移开目光,看向跳动的烛芯,声音放轻了些,
“也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毕竟现在局势微妙,我总怕……太子那边会派奸细混进烬王府里来。”
原来只是在试探,不过看出他确实也有疑心。
挽月闻言,像是松了口气般,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轻松了些,
“怎么会呢?烬王府守卫森严,要想混进奸细,哪有那么容易?”
谢景渊听了,也只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烛火依旧安静地燃烧着,只是两人之间的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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