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檀香正燃到中段,烟气袅袅缠着书架上的古籍。
挽月掀帘进来时,衣摆扫过门槛的铜铃,叮铃一声轻响,像滴雨落在平静的湖面。
她穿着那件浅绿色的襦裙,领口的月白色流苏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银线绣的缠枝莲在阳光里泛着细碎的光。
发间只簪了支碧玉簪,衬得脖颈愈发纤细,脸颊的红晕像刚染好的桃花,怯生生又带着点期待地望着案后的人。
“我换好了。”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确定,
“好看吗?”
谢景渊手里的狼毫“啪嗒”一声掉在砚台上,墨汁溅了半张宣纸,他却浑然不觉。
目光落在她身上,像被磁石吸住,从发间的玉簪到裙摆的流苏,一寸寸挪不开。
他见过她穿素色衣裙的淡雅,见过她着劲装的利落,却从未想过这抹浅绿穿在她身上,竟能美得这样惊心动魄。
像早春刚抽芽的柳,带着点青涩的嫩,又像雨后沾了露的荷,藏着说不出的柔。
“好看。”
他声音有些发紧,喉结滚了滚,才找回自己的语气,
“非常好看,这颜色……太衬你了。”
挽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指尖攥着裙角,刚要低下头,却见他起身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很轻,停在她面前时,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他抬手,掌心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热。
目光依旧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像落了星子,亮得惊人。
“你怎么了?”
挽月被他看得心跳如擂鼓,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是不是哪里不合适?”
“没,”
谢景渊回神,指尖顺着肩线轻轻滑下,停在她的腰侧,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尺寸合适吗?我让店家改了三次,怕太松或太紧。”
挽月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她皮肤发麻,连忙点头,
“合适,很合身。”
她顿了顿,补充道,
“料子也舒服,比我以前穿的都软。”
“那就好。”
他低笑一声,收回手时,指尖却像还残留着她衣料的滑腻。
他转身走到案前,假装整理散落的书卷,耳根却悄悄红了。
其实他没说,这尺寸根本不是店家量的,是他凭着记忆,一点一点跟裁缝比划的。
她的肩有多宽,腰有多细,甚至裙摆该垂到脚踝的哪一寸,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挽月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书房的檀香好像更浓了些,熏得她脸颊发烫。
她走到他身边,看着宣纸上晕开的墨渍,轻声道,
“刚才的字被弄脏了,我帮你重研墨吧。”
“好。”
谢景渊应着,目光却又落在她身上,嘴角忍不住上扬。
光线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浅绿色的裙角上,银线绣的莲花仿佛活了过来,在光里轻轻舒展。
他看着她低头研墨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等寿宴结束,得再给她做几身衣裳,石榴红的、月白的、天青的……每一种颜色,他都想看看。
而挽月研着墨,指尖触到冰凉的墨锭,却总觉得肩膀和腰侧,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像团暖烘烘的火,烧得她连心跳都乱了节拍。
这书房里的时光,好像忽然变得很慢,慢得能数清檀香燃过的灰烬,慢得能听见彼此悄悄加快的呼吸。
谢景渊望着挽月,眸光一闪,
“挽月,过几日就要去父皇寿宴了,我还没有想到生辰礼物,父皇喜欢石榴和字画,可这两样恐怕其他皇子己经送了。不如,你帮我出出主意。”
挽月放下手里的墨锭,指尖在砚台边缘轻轻蹭了蹭,沉吟道,
“皇上喜欢石榴和字画,旁人定然会往这两样上凑。送石榴糕、石榴酿,或是寻些孤本字画。但若想特别,或许可以从‘用’上做文章。”
谢景渊抬眼,示意她继续说。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皇上看了欢喜,可总不能天天抱着石榴啃。”
她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画册,
“不如做个石榴形状的文房摆件?比如砚台,用紫石琢成石榴模样,裂开的缝隙里嵌几颗莹白的玉石当籽粒,既应了皇上的喜好,又能日日摆在书案上,实用又别致。”
谢景渊眉梢微动,
“砚台?倒是有点意思。”
“还有字画。”
挽月转过身,眼底闪着亮光,
“别的皇子送画,您可以送‘画中人’。听说皇上年轻时曾在御花园种过一片石榴树,您让人照着当年的景致画下来,再请能工巧匠把画绣在屏风上,用银线勾竹骨,墨线描竹叶,既藏了画的意,又多了绣的巧,皇上见了,说不定会想起当年的事,反倒比单纯送画更贴心。”
她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绣屏风费工,寻常皇子想不到这层,您送出去,既显心意,又不显得刻意争宠。”
谢景渊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样子,忽然笑了,
“你这脑子,倒比府里的谋士还灵光。还有其他的吗?”
挽月思量片刻,
“还可以请高级的画师画一幅石榴图,皇上在中间,再请书法家题上几句诗句。”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指尖轻点她的额头,
“那今日我们就去街上把这件事办好。”
挽月被他点得一缩脖子,脸颊微红,
“只是随口说说,行不行还不一定呢。”
“定行。”
谢景渊语气笃定,
“你想的主意,比那些金银珠宝实在多了。父皇见了,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他忽然凑近,声音压低了些,
“到时候父皇问起是谁想的主意,我就说是你,让他也瞧瞧我的人有多聪慧。”
“别!”
女主连忙摆手,
“我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女,怎好让皇上知道?再说,这本来就是殿下自己想出来的,我不过是多嘴罢了。最主要的是我现在的身份……”
谢景渊低笑一声,没再争执,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行,都听你的。”
他转身唤来侍卫,吩咐道,
“现在就去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侍卫领命退下,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挽月看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显然是在琢磨细节,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帮了个大忙,心里竟有点小小的雀跃。
“对了,”
赵珩忽然抬头,
“到时候也让画师给你画一幅。”
女主愣了愣,随即明白他是想看看自己出的主意究竟成品如何,忍不住笑道,
“殿下要是喜欢,让画师多画一个你的便是。”
“不必,”
他看着她,眼底带着点意味深长,
“画你才好,这样也不浪费你今日穿的衣裙。”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把他嘴角的笑意衬得格外清晰
挽月忽然觉得,这为皇上想礼物的事,好像也没那么难了,尤其是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连动脑筋都变成了件有趣的事。
她重新拿起墨锭,低头研墨,心里却悄悄想着,
等画师画好了,一定要偷偷看看,那栩栩如生的样子,是不是真的能画出生动的衣裙来。
马车走过长街在街角停下时,街上的喧闹声像潮水般涌来。
挽月掀帘下车,一眼就看见路边支着个糖画摊子,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转眼就勾勒出只活灵活现的凤凰。
“想吃吗?”
谢景渊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带着笑意。
挽月刚要摇头,摊主己经笑着招呼,
“公子要买糖画?看这位姑娘的模样,配只玉兔正好!”
说着舀起一勺糖浆,手腕翻飞间,一只竖着长耳朵的兔子就成形了,粘上竹签递过来,
“刚做好的,尝尝?”
谢景渊付了钱,把糖画递给她。
阳光照在琥珀色的糖兔上,晶莹得像块宝石。
挽月接过来,指尖碰着微烫的竹签,心里甜丝丝的,
“谢谢。”
“尝尝?”
他看着她,眼里的期待藏不住。
挽月咬了口兔耳朵,甜腻的焦糖味在舌尖化开,她眯起眼笑了,像只偷吃到糖的猫。
谢景渊看得心头一动,转头问摊主,
“老师傅,这街上哪家的画师最好?想找幅画。”
摊主擦着铜勺,随口道,
“要说画得好,东边巷子的周先生最出名,尤其擅画山水,好多达官贵人都找他求画呢。”
“那书法家呢?”
赵珩又问,
“想求幅字。”
“南边的柳秀才啊!”
摊主指了指街尾的方向,
“他写的小楷比姑娘家描的花还俊,就是脾气怪。”
“多谢老师傅。”
谢景渊拱手道谢,转头对女主说,
“走,先去周先生那。”
挽月举着糖画跟在他身后,糖兔的耳朵己经被她啃得尖尖的。
街上人来人往,卖花的姑娘推着车走过,篮里的蔷薇蹭过她的衣袖,留下淡淡的香。
她看着赵珩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走在人群里,不像皇子和侍女,倒像对再寻常不过的男女,心里莫名松快。
“在想什么?”
谢景渊回头,见她落在后面,停下脚步等她。
“没什么。”
挽月快步跟上,把剩下的糖兔举到他嘴边,
“你尝尝?”
谢景渊愣了愣,低头咬了口,甜味漫开来时,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
“比御膳房的点心还甜。”
挽月的脸“腾”地红了,刚要收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
他没再说话,只是拉着她往前走去,她的手腕被他握着,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街边的叫卖声还在继续,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糖画的甜味混着花香,在风里悄悄酿出点不一样的滋味。
挽月偷偷抬眼,见他嘴角还扬着,心里忽然盼着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些。
(http://www.220book.com/book/XER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