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挽月房间的铜台里轻轻摇曳,将她映在衣柜门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手里捧着那幅画,轻轻打开。
挽月指尖轻轻拂过画像上自己的衣摆,烛光在画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仿佛画中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她对着画里的自己笑了笑,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画折好,塞进衣柜最底层的木匣里,还压上了几件旧衣裳才放心。
躺到床上时,她盯着帐顶的绣纹,脑子里总盘旋着谢景渊藏画时的样子。
那幅不让看的图……会不会画的是白日里在巷口,会不会是自己与他的某一个瞬间?
那时他的手紧紧攥着怀中的画轴,眼神急得发红,倒比平日里的沉稳多了几分烟火气。
想着想着,眼皮渐渐重了,梦里她好像真的看到了那幅画,画里的他眉头还皱着,指尖却轻轻落在她的发间,温柔得不像话。
而谢景渊的房间里,烛火明明灭灭。
他把画轴重新展开,就着光细细看着。
画中的绿衣少女仰头望他,眼里盛着星子,黑衣的自己微微俯身,指尖悬在她鬓边,似触未触。
他指尖划过画中少女的眉眼,喉结动了动,又将画轴卷得极紧,塞进床头的暗格,锁舌“咔哒”一声扣上,才吹熄了烛火。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一半爬上挽月的床头,一半落在谢景渊紧锁的暗格上,像给这两份心照不宣的心事,笼上了一层温柔的纱。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一半落在女主沉睡的脸上,她眉头微蹙,像是在梦里还在琢磨那幅画。
另一半则洒在谢景渊的书桌上,照亮暗格锁孔上的微光,将两个未曾说破的心思,都藏进了这寂静的夜色里。
几日后的清晨,天光刚破开云层,庭院里的梧桐树便被风卷得叶影翻飞,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飘落,铺了一地碎金。
今日是皇上的寿辰,三皇子一身簇新的锦袍,玉带束腰,往日里带些随意的眉眼此刻透着几分庄重,他立在廊下,目光望着月亮门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
风又起,卷着几片梧桐叶掠过石阶,挽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她穿了件豆绿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纹,脸上覆着一层薄纱,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衣袖下,她的手紧紧攥着一张纸条。
那是几日前夜里,阿夜在柴房顶悄悄塞给她的,上面的字迹简短却字字关键,她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心里反复默念着:万不能出岔子,定要想办法递给太子。
“来了。”
三皇子迎上前,语气平和,目光在她的面纱上稍作停留,便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挽月指尖微颤,任由他拉着走向院外的马车。
马车旁早己立着数名侍卫,个个身姿挺拔,神色肃然,见两人过来,齐齐躬身行礼。
谢景渊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随后入内,侍卫们便分列两侧,护着马车往宫城方向行去。
车轮碾过街道,沿途的喧闹声渐渐被宫墙的威严取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侍卫的禀报,
“三殿下,宫门口到了。”
三皇子掀开车帘,晨光恰好落在他脸上,他侧头对挽月道,
“挽月,到了。”
挽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点了点头。
她知道,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那场无声的较量便己开始,而袖中那张纸条,便是此刻最关键的筹码。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她蒙着轻纱的脸,声音压得极低,
“别慌,有我在。你别轻易说话别人不会注意到你。”
挽月指尖沁出些薄汗,轻轻“嗯”了一声,面纱下的嘴唇抿得很紧。
放眼望去,朱红宫墙连绵不绝,飞檐上的琉璃瓦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每一道门岗的侍卫都目光如炬,她捏着纸条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宫门口的鎏金铜狮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太子的马车刚停稳,玄色镶金边的车帘就被侍从掀开。
二人转身望去。
太子一身月白常服,腰间只系了块素面玉佩,比起三皇子的锦袍,倒显得更添几分清贵。
太子妃跟在他身后,湖蓝色的裙裾扫过青石板,鬓边斜插一支珍珠簪,素雅得像幅淡墨画。
“三弟。”
太子笑着颔首,目光落在挽月身上时微微停顿,随即扬起嘴角,
“果然带了这姑娘来,皇兄那天不过随口一提,你倒记在心上了。”
三皇子拱手笑道,
“皇兄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
他侧过身,让挽月上前见礼。
挽月屈膝行礼,面纱下的脸颊微微发烫。
太子的目光平和却有分量,像能看透人心似的。
她悄悄攥紧袖中的纸条,指腹被边缘硌得发疼。
“姑娘不必多礼。”
太子妃声音温软,目光落在女主身上时带着笑意,
“早就听三弟说姑娘聪慧,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太子妃过誉了。”
挽月垂着眼帘,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太子拍了拍三皇子的肩,
“那我们先进去了,一会见。”
他说着,视线又在挽月身上淡淡一扫,像不经意掠过湖面的风,没留下任何涟漪。
太子妃跟着太子往里走时,回头对挽月温和一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些什么,让挽月心里莫名一紧。
首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三皇子才低声道,
“太子妃是不是认出你了……”
他眉头轻皱,
“不会,我记得她和你并没有多少交集,也就见过一次,印象应该不深。不管怎么说,小心为上。”
女主指尖一颤,袖中的纸条差点滑出来。
“那……”
“别怕。”
三皇子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
“太子看似温和,实则最忌兄弟结党,他这话里的试探,咱们接得住。”
他抬步往里走,故意提高了些声音,
“方才皇兄说你气度好,可见我的眼光没错吧?”
挽月跟上他的脚步,眼角的余光瞥见侍卫腰间的佩刀,刀鞘上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穿过雕花回廊时,她看见太子和太子妃正站在不远处的玉兰花下说话,太子妃抬手替太子拂去肩头的落叶,动作亲昵自然。
可挽月注意到,太子妃的指尖有些发抖,像是有些怕太子。
就像此刻,她藏纸条的地方一样。
“在看什么?”
三皇子低声问。
“没什么。”
挽月收回目光,心跳得更快了,
“只是觉得玉兰花很香。”
三皇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
“等过了今日,我在府里也种一片玉兰,到时候……”
他话没说完,却在她耳边补了句,
“一会一定要少说话,我怀疑太子妃要试探你。”
挽月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三皇子却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仿佛只是在欣赏风景,
“走吧,再不去偏殿,怕是要错过了。”
玉兰花的香气漫在风里,挽月跟着他穿过回廊,袖中的纸条仿佛有了温度,烫得她皮肤发紧。
远处的钟声忽然响起,厚重的回响震得廊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她知道,这是入宫的时辰到了,而一场无声的暗涌,己经随着这钟声,悄悄漫过了宫墙的青砖。
“三弟。”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三皇子和挽月同时回头,见二皇子斜倚在回廊的朱红柱子旁,手里把玩着枚玉佩,月白锦袍的领口松着两颗扣子,显得随性又带点不羁。
“二哥。”
三皇子拱手见礼,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怎么在这儿?”
“刚从母妃宫里出来,听见你的声音就过来了。”
二皇子首起身,目光在挽月身上打了个转,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
“你胆子真大?还敢带她来。姑娘果然如三弟说的,清雅得很。”
谢景渊推了他一下,
“可别打趣了。”
挽月屈膝行礼,垂着眼帘没接话。
她能感觉到二皇子也有些担心,目光里的审视,比太子的平和多了几分锋芒。
“最近怎么样?”
三皇子刻意扯开话题,语气听着随意。
“还能怎么样?混日子呗。”
二皇子耸耸肩,忽然凑近三皇子,压低声音,
“说起来,前阵子太子遇刺那事,到底怎么回事?”
三皇子眉峰微动,
“是个意外,说来也蹊跷,那天我本去西郊树林围场狩猎,偏巧就在林子撞见了他,更巧的是,刺客就那会儿冒了出来。”
他说着,眼角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侍卫,
“现在想想,倒像是特意等着我出现。不过这件事也揭过了,太子不再追究。”
“哦?”
二皇子挑眉,声音压得更低,
“你是说……太子想栽赃你?”
“不好说。”
三皇子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
“太子素来谨慎,若真是他设的局,未免太明显了。可若不是,哪有这么多巧合?”
二皇子嗤笑一声,
“这宫里的巧合,十有八九都是人为。你呀,看着精明,还是太心善。”
他拍了拍三皇子的肩,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今天不说这些,”
视线转向挽月,笑意又浮了上来,
“父皇寿宴要紧,可不能扫了兴。”
三皇子顺势点头,侧身将挽月往前带了带,
“正是,二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侍女挽月。今日最重要的,是陪父皇高兴。”
“挽月姑娘,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二皇子重新打量她,目光在她袖间停顿了一瞬。
那里正是她藏纸条的地方,弧度比寻常衣物更紧绷些。
他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幸会。看来三弟今日是带了宝贝来给父皇祝寿。”
挽月指尖猛地收紧,纸条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她抬眼迎上二皇子的目光,勉强挤出个浅笑,
“二皇子谬赞了,臣女只是……凑个热闹。”
“热闹好啊。”
二皇子转身往大殿方向走,声音轻飘飘传过来,
“这宫里啊,就缺些新鲜的热闹。”
三皇子碰了碰女主的手肘,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别慌,他在开玩笑。”
挽月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走。
廊下的风忽然大了些,吹起她的裙摆,也吹得廊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像在替她慌乱的心跳打着节拍。
她知道,这场祝寿宴,从见到太子殿下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藏起了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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