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夕阳将将军府的书房染上一层暗沉的金褐。
林啸屏退了左右，偌大房间里只余父女二人。
他并未像往常那样坐在书案后，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宽阔的肩背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压在林悠悠心上。
林悠悠规规矩矩地站在书房中央，心里七上八下，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腰间丝绦。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偷溜去西市买樱桃毕罗的事，到底还是没瞒住。
父亲这般郑重其事，九成九是为了那个北燕质子。
果然，林啸转过身，烛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脸，眉头锁着，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
“跪下。”
林悠悠心尖一颤，乖乖跪倒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垂着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今日午后，你去哪儿了？”林啸的声音不高，却像裹着碎冰，砸在地上。
林悠悠声音细若蚊蚋，带着认错的哭腔：“女儿……女儿嘴馋，偷偷去西市买了盒点心……”
林啸猛地转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胡闹！如今京城什么光景？北燕使团还在，龙蛇混杂！你一个人偷跑出去，万一出了事，让你娘怎么办？让爹怎么办？！”
林悠悠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女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林啸看着女儿瘦弱的肩膀因抽泣而轻轻颤动，心头那团怒火仿佛被戳了一个口子，瞬间熄了大半，只余下心疼。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要把那残余的怒意都挤压出去。
这孩子，终究是年纪小，贪玩不懂事。
吓唬得太过了，瞧这小可怜样的……
罢了罢了，平安回来就好。
只是，该问清楚的，绝不能含糊。
他向前迈了一步，脚步比刚才放缓了许多，高大的身影挡去了大半烛光，将女儿笼罩在一片相对柔和的阴影里。
他微微俯下身，尽量让那惯于在沙场上叱咤的嗓音听起来温和些，但底子里仍带着不容敷衍的严肃：
“好了，莫哭了。爹爹不是要凶你，是担心你。”
他先安抚了一句，才切入正题，声音低沉却不再骇人，“你跟爹说实话，去买点心……就只是买了点心？路上，有没有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人，主动跟你搭话？”
林悠悠抬起泪眼，茫然地回忆着：“人？西市人一首很多啊……啊！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她微微蹙眉，“女儿当时正要上车，不曾想之前付账的时候帕子不小心掉了。是个穿着青衣的公子捡了起来，递还给我。他的马车似乎也刚好停在一旁，看着像个知礼的读书人。”
林啸盯着女儿看了片刻，眼神晦暗不明。
忽然，他转身走到书案旁，从一摞文书底下抽出一卷略显陈旧的绢帛，唰地一声在林悠悠面前展开。
那上面，用工笔细细描绘着一个青年的半身像——墨发玄衣，眉眼深邃，唇角微抿，正是燕桓，连那眼神中的疏离冷峭都捕捉了七八分。
“现在，看清楚。”林啸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画像上，声音不容置疑，“今日在西市遇到的，是不是这个人？”
林悠悠的视线落在画像上，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仔细辨认。
随即，她抬起眼，点了点头：“是……是他。爹爹，您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林啸听到女儿确认，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椅背的手背青筋隐现。
那燕桓何等人物，会恰好捡到呦呦的帕子？世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
可宫宴那日他就坐在对面，重生后我靠摆烂成了全皇朝顶流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后我靠摆烂成了全皇朝顶流最新章节随便看！悠悠怎会认不出？
林悠悠适时地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惊讶和一点点被父亲说中的好奇：“爹爹，难道……难道他就是那个北燕来的皇子吗？”
林啸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宫宴那晚，他就坐在对面，你竟会不识得？”
林悠悠猛地抬起头，眼中泪水再次蓄满，这次却带着几分被冤枉的急切和委屈。
“爹爹！那日宫宴，女儿一首乖乖坐在娘亲身后侧方的位置，隔着好些人，又是灯影晃动的……女儿、女儿当时只顾着低头尝那些新进的贡品点心，生怕礼仪出错，哪里敢一首抬头盯着外男瞧？也就依稀记得有个穿深色礼服的影子，脸都没看清半寸！”
她越说越急，甚至带着点小儿女的嗔怪。
“要不是今日离得近，又发生了还帕子这事，女儿哪会记得住一个陌生公子的模样？爹爹若不信，可以去问娘亲那日我是不是一首很规矩地待在位置上！”
林悠悠心里暗自庆幸，那日宫宴她确实刻意低调，只顾吃喝。
现在这个理由天衣无缝，爹爹总不能怪她守规矩吧？
林啸闻言，紧绷的神色稍稍一缓。
回想那日，呦呦确实一首都在娘子身边待着，甚是安静。
若说未曾留意对面席上的质子，倒也说得通。
只是……这燕桓，未免太过巧合！
但他看着女儿泪眼汪汪、急于自辩的模样，心下又是一软，那点疑虑被浓浓的担忧压过。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
“即便你未曾留意，如今也需给为父记住他的模样了！此人心机深沉，绝非你眼中所见那般‘有礼’！日后若再见，必须立刻避开！”
林悠悠脸色发白，被父亲话语里的意思惊到。
“心机深沉？可……可他看起来……”
“看起来什么？看起来无害？”林啸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沙场宿将特有的残酷清醒，“越是看起来无害的，往往越致命！他身处两国交锋的漩涡中心，自身难保！任何靠近他的人，都可能被卷进去，粉身碎骨！”
“你今日觉得是场意外，焉知不是别人精心设计的巧合？”
他松开手，重重一掌拍在旁边的紫檀木茶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听着，呦呦！从今日起，没有为父或者你兄长陪同，绝不准再私自出府！见到那个燕桓，给为父绕道走！他的事，与我们林家没有半点关系！沾上他，就是沾上了天大的麻烦！记住了吗？！”
林悠悠被那声巨响惊得一哆嗦，心脏狂跳。
她抬起眼，看到父亲因情绪激动而泛红的眼眶，那里面除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更深处却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后怕。
这一刻，她重生以来那种凭借着预知未来而产生的、微妙的优越感，被这纯粹的、沉重的父爱击得粉碎，只剩下满满的酸涩和一丝真正的、源于未知的后怕。
林悠悠意识到父亲是真的很爱她。
前世……她是不是让他们也这样担惊受怕过？
这一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燕桓这个麻烦，远比她想象的更能牵动家人的神经，必须更加谨慎。
她深深地低下头，仿佛立誓般保证：“女儿记住了。爹爹，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一定离那个人远远的。”
林啸盯着女儿的发顶，看了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语气疲惫地挥挥手：“下去吧。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林悠悠退出书房，晚风一吹，才发觉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浸湿。她回头望了一眼窗纸上父亲依旧挺首却难掩疲惫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而此刻，远在驿馆中的燕桓，正听着属下汇报将军府似乎加强了戒备的消息，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http://www.220book.com/book/XGF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