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是被窗台的鸟鸣吵醒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她摸出枕头下的回声陶罐，轻轻打开——里面还留着昨晚那句“沈言，晚安”，带着点朦胧的回音，像沉在水底的石子。
她对着罐口轻声说：“早安呀。”
回声荡出来时，楼下传来杂货店开门的声音。林小满趿着拖鞋跑到窗边，正看到沈言搬着一摞纸箱出门，将军蹲在他肩头，尾巴卷着他的耳朵。晨光落在沈言侧脸，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棕色，像幅被晒暖的画。
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林小满慌忙缩回窗帘后，脸颊发烫。
等她拎着帆布包走进杂货店时，沈言正蹲在柜台后拆箱子，里面露出些包装好的玻璃罐，标签上写着“手工果酱”。将军趴在旁边的货架上，爪子拨弄着颗樱桃，玩得正欢。
“早。”林小满把帆布包放在老位置，声音比昨天大了些。
沈言抬头，眼里闪过点惊喜，手里的胶带刀顿了顿：“早，今天来得挺早。”他起身时，袖口蹭到货架，掉下来颗薄荷糖，滚到林小满脚边。
她弯腰捡起，糖纸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你的糖。”
“给你。”沈言没接，指腹蹭了蹭鼻尖，“昨天那颗……甜吗？”
“甜。”林小满把糖塞进兜里，指尖触到点硬纸——是昨晚夹在笔记本里的糖纸，小熊举着星星的图案硌着手心。
沈言笑了，转身从箱子里拿出罐草莓酱：“尝尝新做的，昨天熬到半夜呢。”玻璃罐递过来时，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林小满猛地缩回手，碰倒了旁边的糖罐，水果糖滚了一地。
“抱歉！”她慌忙去捡，沈言也蹲下来帮忙，两人的手在地上几次相碰，将军跳下来凑热闹，爪子扒拉着颗橘子糖，把它推到林小满手心里。
“将军好像很喜欢你。”沈言看着猫爪上沾着的糖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羡慕。
林小满捏着橘子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那个布偶……”
“哦，它被我拆了。”沈言说得轻描淡写，手里的草莓酱却晃了晃，“线路确实坏了，扔了。”
林小满“哦”了一声，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她其实想问，布偶说的那句“喜欢”，到底是不是线路的错。
上午没什么客人，沈言教她给果酱贴标签，林小满的手指总被胶水粘住，沈言就握着她的手教，温热的掌心裹着她的，呼吸落在她耳后，像羽毛轻轻扫过。
“你看，这样对齐……”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草莓酱的甜香，林小满的注意力全跑到他的睫毛上，根本没听清后面的话。
首到将军跳上柜台，把罐蓝莓酱扫到地上，“啪”的一声脆响，两人才猛地分开。
“这猫！”沈言去捡碎片，手指被划了道口子，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别动！”林小满从帆布包里翻出创可贴——是她总备着的，上次沈言发烧时她就想拿出来，却没敢。此刻她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可贴，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
“谢谢。”沈言的声音有点哑，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突然说，“下午……要不要去河边走走？听说那里的野菊开了。”
林小满的手一顿，创可贴的边缘没粘牢，她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那里像盛着晨光，亮得让人不敢首视。
“我……”她想说“好”，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点点头。
沈言笑起来，像解开了什么心结，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个纸袋子：“那我多装几罐果酱，野餐时吃。”
下午的阳光暖融融的，河边的野菊开得正盛，黄灿灿的一片。两人坐在草地上，将军在花丛里追蝴蝶，沈言打开果酱罐，用小勺舀了点抹在面包上递过来。
“尝尝这个，山楂味的，有点酸。”
林小满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沈言笑得开怀，递过瓶汽水：“就知道你怕酸。”
风吹过花海，带着草木的清香。林小满看着沈言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好像藏在风里，藏在果酱的酸甜里，藏在将军偶尔的呼噜声里，慢慢变得清晰。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个信封，是昨晚写的，却没勇气送出去。信里只有一句话：“布偶说的话，我有点信了。”
此刻她捏着信封的边角，指尖冒汗，正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沈言突然指着远处：“你看！将军抓着只蝴蝶！”
林小满抬头的瞬间，信封从膝头滑落，被风吹着往河岸边滚去。她慌忙去追，却见它掉进了水边的芦苇丛，被一只突然飞起的水鸟带起的风卷得更远，慢慢沉进了浑浊的河水里。
“怎么了？”沈言跑过来，看到她望着河面发呆，“掉什么了？”
林小满摇摇头，把那句“没什么”咽下去，心里却像被河水漫过，又凉又空。
她没看到，沈言的口袋里，也揣着个信封，上面写着“给小满”，封口还没粘牢，露出里面的几个字：“其实布偶没坏……”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将军叼着蝴蝶跑回来，蹭着林小满的裤腿。她看着沈言正往纸袋子里装空果酱罐，突然担心，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会不会像这沉入河底的信，再也没机会被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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