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像张灰色的网，把老巷罩得密不透风。林小满跟着沈言往杂货店跑，浓烟呛得她首咳嗽，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却死死攥着手里的桃木雀儿，指节泛白。
“别跟着！危险！”沈言回头吼了一声，声音被消防车的警笛声撕得支离破碎。他的衬衫沾了灰，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平时总带着笑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眼里全是焦灼。
林小满没停，她看到杂货店的方向火光冲天，那扇挂着棉布风铃的木门被火舌舔舐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将军还在里面！还有那几只没断奶的奶猫！
“将军！”她跟着喊，声音被浓烟吞掉大半。
沈言己经冲到店门口，却被消防员拦住：“里面危险！不能进！”
“我的猫还在里面！”他挣扎着，眼睛红得吓人，“还有……还有很重要的东西……”
林小满知道他说的“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是那个回声陶罐，是他爷爷留下的旧物，是他们一起练习说话的见证。
“让我进去！就一分钟！”沈言还在挣扎，消防员却死死拽着他，水枪喷出的水打在门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水汽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林小满突然想起后屋的窗户——那扇沈言说“将军跳不出去”的小窗户，其实她上次帮奶猫换垫布时，发现插销是松的。
她绕到杂货店后巷，这里的烟稍微淡些，后窗果然半开着，火还没烧过来。她踩着堆旧木箱爬上窗台，刚想跳进去，手腕却被人抓住。
“你疯了！”是沈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脸上沾着黑灰，“里面随时会塌！”
“将军和小猫还在里面！”林小满挣开他的手，“我知道它们在哪，很快就出来！”
她钻进窗户，浓烟瞬间裹住了她，呛得她几乎窒息。后屋的货架己经开始冒烟，奶猫的纸箱就在暖气片旁边，将军蹲在上面，弓着背对着靠近的火苗哈气，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将军！”林小满冲过去，抓起纸箱，三花猫立刻跳上她的肩头，爪子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她转身想跳窗，眼角却瞥见货架角落里的回声陶罐——它被浓烟熏得发黑，却依旧立在那里，像个倔强的哨兵。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把陶罐也抱在了怀里。
“砰！”头顶的横梁发出一声脆响，带着火星砸下来。
“小满！”窗外传来沈言的喊声。
林小满抱着纸箱和陶罐，猫在肩头，踉跄着扑出窗户，沈言一把接住她，两人重重摔在地上。身后的后窗“哗啦”一声塌了，火焰舔着墙壁，映红了半边天。
“没事吧？”沈言扶她起来，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检查有没有受伤，声音抖得不成调。
林小满摇摇头，把怀里的纸箱递给他：“小猫没事，将军也没事。”她举起怀里的回声陶罐，罐身被熏得漆黑，却没碎，“这个也……”
话没说完，她就被沈言紧紧抱住了。
他的怀抱很用力，带着烟火气和汗水的味道，还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埋在她的头发里，闷闷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林小满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被这个拥抱抚平了。她抬手，犹豫了一下，轻轻环住了他的背。
将军在她肩头不满地“喵”了一声，却没挣扎。
消防车的水龙还在喷射，消防员的喊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奶猫细弱的叫声混在一起，却好像都离得很远。林小满能清晰地听到沈言的心跳，“咚咚”的，像擂鼓，震得她耳膜发麻。
“我以为……”沈言松开她，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红得像兔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小满看着他脸上的黑灰和未干的泪痕，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心底的话，那些被打断了一次又一次的告白，其实早就不需要说出口了。
她举起那个漆黑的回声陶罐，对着罐口，用带着烟味的嗓子，清晰地说：“沈言，我喜欢你。”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落进两人耳里。
沈言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被施了定身咒。
林小满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笑了，擦掉他脸上的黑灰：“你上次没说完的话，是不是也想跟我说这个？”
沈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坍塌声打断。杂货店的屋顶在火焰中塌了下去，扬起漫天烟尘。
他猛地把林小满往身后拉，用身体护住她。
烟尘落定后，林小满从他身后探出头，看到那片废墟里，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是那颗被将军叼走的、带猫毛的黄色星星，此刻正躺在瓦砾堆里，虽然沾了灰，却没被烧坏。
沈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握紧了她的手，掌心滚烫。
“是。”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坚定，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风卷着烟味吹过，带着灰烬的温度。林小满看着他眼里的光，像看到了废墟里重新燃起的火苗。
她知道，杂货店塌了，但有些东西没被烧坏。
比如勇气，比如心意，比如这个还攥在她手里的、漆黑的回声陶罐。
只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又该在哪里，重新开始呢？
林小满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陶罐，突然很想听听，刚才那句“我喜欢你”，在罐子里会留下怎样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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